司空弈端看她的脸。
一瞬间,如一道阳光射入冰层,在他眼底起了一丝细碎的裂痕。
京城谁不知道卫家大小姐文韬武略,一身才华不输男子,无论走到哪儿都是光芒万丈的存在。
可能因为她的才华太过耀眼,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反而成了她最微不足道的优点。
此刻这张脸就那么清晰地映在眼中,鹅颈凤目,贵气天成,越细看越惊艳。
他从来不会忽视她的美。
这样才貌双全的女人送他定情信物,他为何要生气?
他带着些讽刺地弯起嘴角,“身为一名有夫之妇,送其他男子定情信物,你还觉得自己有理了?”
卫挽懵了一下。
因帕子出自云记,她担心被有心之人会做文章,也曾让人找过,并无消息。
这么说司空弈次日登门楚家,正是因为有人以她的名义送给司空弈了?
到底谁这么无聊……
“大人误会了,这帕子我曾不慎遗失,应当是被小人拿来打趣了。”
司空弈嘴角抽了抽,“确实是个小人。”
“不知是哪位……”
“大人!”
声音打断卫挽的话。
成千急忙来报:“大人,吴敬贤吴总管来传口谕了。”
司空弈:“知道了。”
定是背后的博弈有了定论。
才一日时间,比他想象中还要快。
从他得到面具,到遗失,到楚天原弹劾卫家,再到楚天原下狱,这件事发展的太快,甚至连他司空弈都觉得事件过于紧密,当中必然有人算无遗策,将每一步发展都精确得毫厘不差。
司空弈道:“去见吴总管。”
“是。”
卫挽松了口气。
看来二哥没事了。
想到那帕子,她提步跟上司空弈,“那帕子的事,大人是何意呢?”
司空弈侧目看了她一眼,“罢了。”
或许他真冤枉了卫挽,那帕子应当是悠悠捡到,因看上了这女人,便自作主张以定情为名送给他。
或许卫挽对他确实有些意思,企图通过悠悠达到自己的目的……
不知为何,攒在他胸口的那股气莫名没那么强烈了。
甚至还有一些说不清的小心思。
似在……沾沾自喜?
司空弈情绪不达眼底,抬了一下手,“那件事已经过去,楚夫人不用放在心上。”
卫挽:“……”
司空弈加快脚步,将她落在身后。
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卫挽的眉头皱了又皱。
堂堂指挥指大人对她放了好几回话,让她来司钦监自首,这会儿她来都来了,还不能问清缘由,将始作俑者拉出来骂两句?
她不方便在司钦监见二哥,听说吴敬贤来意确是为了传达释放二哥与楚天原的口谕,这才松了口气。
天色入晚。
卫挽的马车停在司钦监巷道外的街口处。
她掀开侧帘,见有人将卫曜河接出小巷,走向停在附近的马车,她紧绷的心弦才算真正放下。
卫曜河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侧头看了过来,微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即使在黑夜里,卫挽也能感觉到二哥眼中复杂的愁绪。
卫家他这一代本有兄妹四人,大哥与三哥牺牲,她也离家至今,父母仅有二哥一个孩子了,又因二嫂生病至今还未生育,他肩负延续卫家的重担,压力可想而知。
而今又是一个多事之秋。
她总有一天会回去,那一天并不会太久。
偌大的国公府后院,司空悠悠无聊地捧着下巴,看祖父祖母练武功看得都快睡着了。
程采青手里一柄红缨枪,司空宴双手各一把鸳鸯刀,两人打得有来有回。
司空宴虽说因伤退役,到底曾是一员猛将,一招一式凌厉过人,双刀使得炉火纯青,密集的进攻将程采青压地透不过气来。
“小土匪,看招!”
“来了小老头!”
“……”
“哎!”司空悠悠唉声叹气。
祖母义匪出身,从小心高气傲。
在他这么大的时候便随外曾祖父劫富济贫,外曾祖父打奸商的脸,她拿个小榔头敲奸商的头。
自从被娘亲揍花脸,祖父一拍即合要教训娘亲后,两人天天切磋,半辈子没这么勤快了。
可怜的娘亲,嫁给爹爹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
司空悠悠心烦。
他跟卫承安约好三日后换身份,都第三日了……
想到这儿,他忽然有了主意。
天色见晚,司空弈刚下马,便又看见金屏跪在国公府大门前。
脑袋埋进双臂,颤抖着声音求饶:“世子大人您杀了奴婢吧,奴婢没用,又把小少爷给弄丢了……奴婢该死……”
不如前两次的愤怒,这次司空弈淡定了许多。
“可知一起丢的还有谁?”
金屏缩着娇小的身子含泪摇头:“奴婢不知道。”
*
“因那面具的事,恂王顾千誉为了保住皇上对他的印象,特意向皇上请罪,却不知他这一步走得极为愚蠢。”
千月肆三楼,夜风灌入海棠间,掀起回廊的素白色帷幔。
卫曜河给卫挽斟上一杯茶。
兴许愁心的事太多,以至于在他眉心刻下了深深的川字纹。
“楚天原被抓进司钦监后不久,恂王那边已经坐不住了,因为司空弈必能查出是他指使楚天原上奏,面具的事他瞒不住。本来皇上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这件事在桌子底下和平解决,由着卫家出面为楚天原求情,恂王那边反口放我自由。”
“可恂王一请罪等于不打自招,结果被皇上禁足了一个月。他以为可以挽回在皇上面前的影响,实则反而在逼皇上处置,一旦处罚下去,恂王想得到重用,必然需要不短的时间沉淀。”
卫曜河说完这些,温柔的眉眼看向卫挽,“阿挽有心了。”
卫挽笑道:“二哥不用这么说,我举手之劳罢了,大嫂那边在查面具丢失的事,您可千万要为我保密,以她的性子非得骂死我。”
卫曜河的神色忽然变得更复杂了。
“好。”他匆忙答应下来。
仿佛要故意略过“大嫂”的话题,他当即从袖袋中拿出一本镶了金边的精美小册。
“公主明日招婿,你猜庆妃帮她出了什么招?”
“什么招?”
卫曜河哭笑不得,“如今恂王被罚禁足,失宠是必然,之前恂王得罪过不少人,无论谁上位,他都会被清算,公主怀孕的丑事同样在京中各家中流传,但凡有身份的也知道对他们敬而远之,为了前程,不会参与选婿。”
“但公主毕竟有身份在,不可能嫁得过低,为了选到世家优秀子弟,庆妃暗中给一部分适龄的贵族子弟发了请帖。”
卫曜林说得口干舌燥,喝了一口茶继续:“选婿将以文会友,答案都在小册里,这是我从明阳侯家的小侯爷那儿得到的。”
为了场面好看,庆妃私下里一对一发放答案,以确明日公主不会砸自己手上。
那么……
这时,房外有脚步声传来。
苏陌神情急切地走进海棠间,“二公子先别进食,厨房那边有人混进去了。”
卫挽朝她看了过去,“什么情况?”
苏陌回道:“根据那边的人反馈,厨房丢失了两只烧鹅,半壶醋。”
卫挽觉得她大惊小怪,笑道:“可能只是饿极了,身上又没银子。”
“不是,”苏陌急了,“少东西倒没什么,可怕的是多了很多东西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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