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挽手中的茶水已然凉透。
她有自己的打算,也想过所有后果。
从她随楚天原的一纸调令回京,到她发现司空弈在查找长宁侯时,便已预测了各种局面。
这回二哥被冤入狱,在满城风雨,所有证据都不利他的情况下,卫家的特权极可能失效,救回二哥只剩一种方法。
攒足够的筹码,让对手主动放人。
楚天原是别人手中的刀,同样是她指间的棋。
八皇子让二哥进去,于是她让楚天原跟着进去,有颐春公主在,不可能让楚天原出事,到时不用卫家人开口,八皇子便知道他该怎么做了。
苏陌坐在卫挽一侧,随手拿了一块梨糕吃吃,“您怎么肯定这回进去的是楚天原,而不是卫家人?万一皇上看卫家不顺眼,索性顺着楚天原所奏,向将军府发难呢?”
“不会。”
长宁侯假死与卫家何干,皇上岂会掌自己的脸?
其实苏陌的顾虑也不无道理,若皇上有心动卫家,楚天原这一状,告的正是时候。
但卫挽知道皇上心思缜密,也知道如此一来必然要激怒她,皇上当初留她性命,可不是为了有朝一日掀他房顶的。
她在长宁侯面具上动心思,何尝不是对皇帝的一种试探?
司空弈在查找长宁侯的下落,这在卫挽看来是一件很离奇的事。
皇上并未将她的身份与假死的消息告诉司空弈,也未阻止他查找长宁侯,放任“长宁侯未死”的猜测在朝中传遍。
想来,近期青国探子频出,旨在找出长宁侯,可见青国必有下一步动作。
而皇上的无声放任,是对青国的一种反制。
正是要告诉青国:没错,长宁侯还健在,若有人胆敢来犯,大陈可以随时调遣。
大陈需要她。
这便是她的底气。
所以她敢斩钉截铁地对苏陌说,“不会”。
“心只管放进肚子里,不会有任何事。”
卫挽将茶杯放下,这时小丫环采桑来报,“小姐,老夫人来咱这儿闹了,说您不义不孝!”
卫挽冷笑一声,“请过来吧。”
“是。”
苏陌则耸耸肩,幸灾乐祸地看着卫挽,“早劝您别嫁人了,图啥啊?要是梓儿在,不骂您糊涂都算好的,毕竟男人的东西也短了,婆婆的舌头又长了。”
卫挽听懂她的揶揄,都不稀罕给她好脸色。
“滚一边去吧,累了。”
老夫人还没进回廊,回廊内便能听见她的哭声。
“我可怜的儿啊,这回要受老罪了,眼下只有你媳妇能救你,可她却自己躲清净,对你见死不救啊!”
“……”
卫挽扶额。
早朝后司空弈下逮捕令捉楚天原入狱,晚间时分,延庆宫的门槛已快被颐春公主踏破。
庆妃只得一子一女,自不必说有多重视顾千誉,对颐春也是抓肝挠肺地疼。
她一过来求情,庆妃哪还坐得住,一连派了三拨人去喊顾千誉。
“母妃,儿臣没有别的念想,只求天原平安无事,孩子不能没有父亲,他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父皇正瞧他不顺眼呢,您可千万要救救他……”
颐春伏在庆妃脚边,哭得涕泗横流,“定是千誉动卫承安的事被卫挽记恨了,儿臣怎么看,都像卫挽那贱人动的手,您快让千誉帮忙,将天原从司钦监捞出来才是。”
“司空弈那个活阎王,从来不让嫌犯完好无损地出来,他在里面多呆一刻,就是多一刻危险啊!”
庆妃被她吵得脑壳疼,幸好顾千誉进殿。
庆妃还没松口气,又见顾千誉一脸愁容。
“母妃,儿臣只怕也中招了,”顾千誉心烦意乱,没心情去管姐姐,只将人扶起来便发起了牢骚:“儿臣以为那面具是下属偶然间所得,原来竟是镇抚司失窃之物!”
“楚天原因为告发卫家被捕,现今面具在儿臣手上,金羽卫只要查,便知是儿臣指使了楚天原,都不需楚天原招认。这也就算了,好歹儿臣有理有据,属于合理推测,但若司空弈扣儿臣一个行窃镇抚司的罪名,父皇必责罚儿臣。”
庆妃听这可不得了,忙急着问道:“到底谁要诬陷于你啊?”
顾千誉甩着袍袖落坐,气哼哼道:“除了几位兄长,谁会做这种恶心人的事?”
“这事闹的,”庆妃急得脸色发白,“告发卫家这事,必须马上结束,否则这把火很快要烧到你身上了。”
顾千誉苦笑一声。
他自诩聪明,不想竟掉进了对方的阳谋之中!
卫家就够头疼的了,又来了个卫挽,兄长也迫不及待在他身后捅刀!
本是胜券在握的路子,竟让他走到十面埋伏的境地。
颐春顾不得管他们兄弟间的破烂事,“千誉你快想办法让天原出来,只有你能救他了。”
顾千誉不置可否。
敢勾引他姐姐,他弄死楚天原的心都有。
“千誉,你是不是想让姐姐急死,事不宜迟啊,天原身上的伤还没好,司空弈那个活阎王,这回说不定不会给他活路了……”
“千誉,如果你不救他出来,我便跟他一起进去,他若死,我也随着!”
“……”
千月肆。
卫挽的茶续了一杯又一杯,苏陌依在美人靠上,听八王念经似的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老夫人说得要多凄惨有多凄惨,“阿挽,眼下只有一个办法了,你必须回卫家,得到卫家的助力后才能救他啊。”
卫挽听累了,讽刺道:“不愧是亲生儿子,为了他,您可以低声下气地来求晚辈。”
“可是将心比心,您又是怎么对待我儿子的?明知他对花生过敏,背地里却哄着他吃,是您吧?”
“明知楚天原虐待承安却视而不见,也是您吧?”
提到卫承安,老夫人脸上明显露出一丝心虚,同时又扫兴地很。
“天原身陷囹圄,这会儿你提承安做什么?”
“你关心你儿子,我关心我儿子,不可以吗?”
老夫人嗓门略扬:“你到底有没有关心丈夫?”
卫挽眉目寒沉,自顾自说道:“我可以去求卫家,但在此之前我必须知道,为何楚家人要区别对待承安?”
“这……”
卫挽目光微扬,自带凌厉的凤眸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只觉后背一冷。
她支支吾吾不敢回复。
今日她曾去公主府求情,却被管家的赶了出来,说楚天原恶名在外,恐害了公主清誉。
如今只有卫家才能救儿子了。
纠结许久她才硬着头皮,“因为我怀疑,承安根本不是天原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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