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这般大礼,老臣实不敢当,王上起来吧。”老者嗓音微有嘶哑,却是平缓沉稳。
澹台翰泽双手稳稳托剑,微低了下头,言辞恳切:“魏老,先前小王多有得罪,今日特意前来请罪。”
“魏老可以不原谅小王,但还请魏老看在父……父皇,皇兄,还有澜州百姓的份上,留下来,澜州不能没有您,小王还有许多需要向魏老您请教。”
旁边的不少百姓也跟着应声:“是啊相国大人,您就留下来吧。”
“留下来吧。”
……
魏老相国没有拒绝,却也没有答应。
他缓步到澹台翰泽身前,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后撩开官服前摆,跪下身去。
老者先给对方行了一个君臣大礼,后才站起身来,眉眼肃穆地看向澹台翰泽,最后落到少年双手横托着的长剑身上时,老眼微微一动,似乎才有些动容,“碧云斩马剑……”
先王最爱的佩剑,后留给了太子殿下。
澹台翰泽点头,一字字:“此是父皇佩剑,小王希望魏老能收下此剑,带着王兄的嘱托,监督小王。”
“小王今日当着澜州百姓的面在此立誓,若有朝一日行差踏错,魏老可持此剑,斩下小王首级,择明主而立,小王绝无怨言!”
魏老相国眸光一震!
“呲……”周围百姓听得也真切地吓了一大跳。
对于君主来说,这恐怕是这世上最严厉的誓言了!
他们的王上,究竟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想要做一位明君?此时已不言而喻,而对于臣子,一个君主,能将自己的性命,都交在他手中,这无疑又是最大的信任。
魏老相国心中震动,一时无言。
原本,他出来只是于澹台云朗之谊,于先王之情,于澜州百姓之托,但现在,老相国看着眼前与先前已截然不同的少年,忽然又自省自己之心胸狭隘,固执偏见了。
连他小孙儿都懂得的道理,他却迟迟不能释怀,坚持着拿从前的眼光去断定眼前的少年,根本不能做好一个主君。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能因为一次过错,就直接断了人的死刑,谁都应该有忏悔,改正的机会。
而人,也是真的会改变的。
少年眉目沉沉:“小王恳请相父大人教导小王,监督小王,为澜州百姓做一个明主,为王兄完成他的遗愿,小王之一生便别无他求,虽死无怨。”
听得眼前的少年如同他忠爱的殿下那般,唤着自己相父,老者刚忍下去的眼泪,再度失控,潸然泪下。
“相国大人,您就留下来吧!”
“留下来吧!”
随着这一声声请求,人群中有几名“百姓”跟着跪了下来,高呼:“相国大人,留下来吧!”
人心所向,紧接着,人群一圈圈地跪下去。
不多久,所有百姓都陪着他们的王上跪了下去,声声挽留之音响彻整个武义大街,熊熊火炬,犹如骤然温暖炙亮的人心,映红了这片天空。
魏老看着周围百姓,越发汗颜。
这一刻,他才深深地体会到澹台云朗的心思,澜州虽已不是从前的西澜,但百姓仍旧是那些百姓啊,什么都没变,他怎么就忍心抛下这些不管?
“大家快起来。”魏老拭了拭眼泪,赶紧哆嗦着抬手去搀澹台翰泽,嗓音哽咽,“王上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相父这是答应留下来了?”
澹台翰泽清俊眉目闪烁着坚韧光芒。
魏老老眼泪光闪烁着,重重点下头去:“老臣有生之年,绝不再言踏离金陵,只要王上需要老臣,老臣必为王上鞍前马后,死而后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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