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过了年,京中各处刚开了印,当值的官员多数心还未收回来,缉事司衙门一直不曾歇息,檀宁除了在大将军府陪唐桓住了几日,其他时候也没回明桂云居,在衙门里一间小小的公房里凑和,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杜西河低眉垂首道:“大人,查到了。”
长公主胡搅蛮缠,将安华县主被栽赃一事交给檀宁来办,锦衣卫就从漆店老板处入手,哪怕人已经死了,他们还是从杀人手法中查到了些许线索。
檀宁示意他进屋说话,桌上有残茶冷酒,令杜西河再次感慨他的自苦,任谁也没想到,曾经是大人外室的池真真,会摇身一变成了他们一直寻找的池阁老孙女,偏偏没人敢提什么缘份天定,檀宁与池真真可以修成正果,因为他们已非从前,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说吧。”
杜西河收回心神,禀道:“有人曾见过漆铺老板和内务监的人打交道,我们早怀疑他们被人灭口用的是宫中手段,这下更能确定,只是长公主同内务监的关系密切,接下来势必又要同那边起争执。”
“该怎么做无需我多说,你只管放手做便是。”
檀宁唇边露出无情冷笑,既然与宫里有关,那便告诉长公主让她折腾,有人利用内务监的手行事,完了还要栽赃给安华县主,让她查来查去总是回到自己身上,不知长公主知道后会否气得发抖。
当然,锦衣卫也会追查到底,看谁是在暗中搅弄风云,他有种直觉,放火烧第一楼的人,一定和放火烧玉泉纸坊的人是同路人,且是冲着池真真来的,当时他们只将目光放在了第一楼,可是玉玄鉴当时也被烧得精光,所以,那些人的目标根本就在玉玄鉴,而非第一楼。
檀宁心中原有怀疑的人,可那个人亲口否认了,他仰头深吸一口气,又问杜西河:“我交待你办的事,可有眉目了?”
杜西河沉声道:“陆姨娘每个月都要去正德寺,正月里还没出过门,这几日定会去烧香。”
陆姨娘是忠诚伯的生母,儿子虽然做了忠诚伯,她却只能谨守姨娘的本份,因为府里还有个安华县主在,轮不到她做府里的女主人,如今有了年纪,渐渐心向佛法,能出门烧香已是不可多得的消遣。
檀宁嗯了一声,却没往下说,杜西河安静地等他差遣。
今日当街斩杀拐子的动静极大,是檀宁刻意为之,此事定会传入陆姨娘耳中。
当年他便是被拐走后离家十载,有胆大些的人猜测或与后宅阴私有关,毕竟他没了,伯府的爵位与家长都会落入庶长子手中,事实确实如此,檀容承了爵,娶了县主,等檀宁回来一切都晚了。
有人不信陆姨娘能做下这样的事,可是能生下伯府的庶长子,岂是简单人物,可伯夫人苦无证据,早早伤心而亡,这些事外人不得而知,檀宁总是在想,他失踪那些年,母亲应是对世间已无留恋。
有些事檀宁一直不愿回忆,零碎的记忆里,他本该早就死了,既然没死被找回来,他会不择手段讨回公道!
他薄唇微启:“你帮我准备一份回礼,送到卫大人府上。”
宫中贤妃的娘家正是姓卫,也是圣上给檀宁预定的正妻人选,此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自打池阁老孙女找到的消息传开,卫家便有些急了,谁让唐大将军对池家的事太过上心,一直想让檀宁娶了池家后人,如今正好,池家的孙女就是给檀宁当过外室的池真真,卫子英年节里通过贤妃给他送来亲手做的点心,檀宁一向冷冷拒绝,今日怎地要回礼了?
“大人……”
杜西河看不透檀宁的用意,以他对大人的了解,绝对不是要移情别恋卫家姑娘,城中勋贵人家的子弟,有哪个能比檀宁专情?
圣上不逼他是假的,可是宫里娘娘无不透露出这个意思,让他选,卫子英本来还没这么明显,自打年里头池阁老后人找到的消息一确定,她们明显急起来了。
不急不行啊,大将军对池家的事太上心,他一直想让檀宁与……娶回来照顾,甚至不惜插手将檀宁最爱的外室给赶走了,谁能想到,这个外室就是池阁老的后人呢,这下好了,正好檀宁乐意娶的人,外室怎么了,外室不还是檀宁最喜欢的人。
“我的好大哥心思太深,总是装出无用的模样,遇事都叫妻子和丈母娘出面,得试探一下他有多能忍。”
杜西河还是不懂,与卫家姑娘交好如何能试檀家大爷的心思,不过锦衣卫的手段通常太过直接狠辣,又不能用在檀容那样的人身上,或许大人真的有办法?
可这样一来,满京城爱慕檀宁的女子又要难过了,年前与飞鸾姑娘的传言纷纷,年后轮到卫家姑娘也合情合理,反正池姑娘早同大人分开了,上回还亲口说“形同陌路,嫁娶两不相干”。
他正想着有空去见一见飞鸾姑娘,劝慰她一二,又听檀宁说道:“你去问问……算了。”
他本想让杜西河问问池家人可知今日人犯斩首的事,但又觉得多余,终是忍不住交待了几句:“紫云书院那儿再交待一声,多多照应小志,她一向最记挂家人。”
这个她指的自然是池真真,他对池真真从来不曾放下。
杜西河面色微微有些古怪,檀宁看出来了,问道:“还有什么事?”
“属下打听到一件事,与池姑娘有关。”杜西河斟酌着道:“池姑娘同裴状元的夫人有来往,据我所知,裴夫人给她提了门亲事,姓杨,名维柯,是京都府一名主事。”
此事由方映画一力牵线,只是还未正式让两人相看,池真真便成了池阁老的孙女,事情本已作罢,但裴文柳想让池小志拜在杨维柯门下,这念头还未成行,锦衣卫无孔不入打听出三成便能猜到七成。
檀宁不知该夸司下能力过强,还是责备他们太闲,如此细节都能打探到,甚至还预判了裴氏夫妇的打算,当真难为他们。
杜西河还补充了一句:“年里头池姑娘与杨大人曾在街上见过一面。”
姓杨的祖宗三代事也已打听清楚,只等大人问便递上去。
不料檀宁说道:“此事到此为止,不必再打听,你与兄弟们近来也辛苦了,到管钱的那里取些银钱给他们分发,就说是我赏的。”
杜西河肃然起敬,大人或许真的快想开了,往后不必自苦搬回家去住。
只是在他走后,檀宁端起桌上的冷酒一饮而尽,酒杯被扔回桌上转了几个圈,终于还是滚落,掉在地上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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