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小絮努力扯了下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熊场长。”
熊场长是他们胜利农场二分场的场长,地位大概类似公社书记或者镇长级别的。
因为体格魁梧,大家私底下叫他老熊。
不过当面都是客客气气的喊熊场长。
熊场长见谭小絮来了,面色和蔼的招呼她过来,同时一双眼睛不住的打量谭小絮的表情:
“呃,那个,我都听说了。”
“熊场长,你听说什么了?”是听说她被堂姐抢了娃娃亲对象,还是她上吊闹分家?
“听说,你那个堂姐、在供销社上班的那个,跟陈场长的儿子好上了?”
谭小絮轻笑一声:
“看来大家伙都知道了。”
熊场长轻叹一声:
“小絮啊,我说句公道话,这事是他俩干的不地道。”
谭小絮心里腹诽:熊场长,你这话估计也只会在我面前说说,在陈场长面前,你敢说吗?
不过谭小絮嘴上还是很友好:
“没事,我已经接受事实了。”
“嗯,不错,你这孩子宽容大度,对了,昨天陈场长打电话过来,让你过去一趟,他要见你,我正想着让人到连队通知你一声,好巧你自己过来了,有时间的话,你到总场去一趟吧。”
“熊场长,我现在没时间。”
“——”熊场长怔了怔,“看来,你还是在生气。”
“……”
“也对,这事放在谁身上,都不可能不生气,不过,生气归生气,别让陈场长下不来台。”
谭小絮苦笑:
“熊场长,你这话说的,我啥都没干,怎么就让陈场长下不来台了?”
见谭小絮说话不那么好听了,熊场长忙起身拉了个长条凳子让谭小絮坐下:
“来,别站着,坐着说话——喝水不,叔这里有茶。”
熊场长搬完凳子,又拎起桌上的暖水瓶,往他那个几年没刷过的、边缘积了一层灰垢的茶缸子里倒了热水,推到谭小絮面前。
谭小絮本来是有点渴的,一看那茶缸子瞬间又不渴了,她坐下说道:
“熊场长,我是来找你开条子领化肥的。”
“不急不急——我话还没说完。”
看来,陈场长派熊场长充当和事佬来了?
这是生怕她闹事?
“熊场长,有话直说吧,陈场长让你怎么劝我的?”
熊场长讪笑一下:
“你这姑娘,真是打小就聪明,我不跟你兜圈子了,你跟陈家的这门娃娃亲,意义不一般,当年你爸救了陈场长,陈场长为了报答你爸的救命之恩,这才给你跟他儿子定了这门娃娃亲,这事也算是一桩美谈,谁能想到,陈场长的儿子居然跟你堂姐好上了,这事陈场长也很生气,但是没办法,感情的事不能强求。”
谭小絮默默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然后呢?”
熊场长有点意外谭小絮的反应,也太平淡了,还以为她会趁机大哭大闹,但她连诉苦都没有,有点反常了。
“陈场长说,他会想尽一切办法补偿你。”
一提补偿,谭小絮可就来精神了:
“多少钱?”
熊场长:“??”
他干笑一下,说道:
“不是钱的事,这事儿怎么能用钱来衡量呢?”
“这事儿必须用钱来衡量啊!”陈场长儿子不是男主吗?
霸总小说里,男主父母不都是直接甩出五百万“拿上钱,离开我儿子”,这么经典的桥段,麻烦给她安排上啊!
她不要五百万,不要五十万,今天打骨折,一口价,五千!
熊场长捂着心口,一脸没见过世面的盯着谭小絮:这姑娘啥时候掉钱眼儿里了?
“不是钱,陈场长没提钱,他会再给你找一门更好的婚事,绝对能配的上你的身份。”
谭小絮明目张胆的翻了个白眼:
“麻烦你告诉陈场长,不提钱的赔偿都是耍流氓。”
谭小絮不想再啰嗦一句,直接起身:
“行了,熊场长,这件事就不劳你在中间传话了,快点帮我开领化肥的条子,我赶时间。”
熊场长无奈,只好拿了钢笔,开了条子、盖了印章。
谭小絮接下纸条,忽然又露出一笑:
“对了,熊场长,对于我们二分场的工作,我有个提议。”
“说。”熊场长端起自己刚刚倒的那杯茶,喝了一口。
“咱们二分场附近不是还有大片荒地吗,我想组支开荒队,带着队伍开荒去。”
“噗!”
熊场长一口浓茶喷了出来。
啥?
开荒?!
“咳!咳咳!”
熊场长放下茶缸子,一边咳嗽、一边用袖子擦嘴角的茶水。
谭小絮继续说:
“咱们二分场总共十个连队,我想再组个十一连队,把那片地开发出来。”
熊场长好半天没反应过来,他之前预料过,谭小絮会不会趁机提出调工作的事,比如,从连队调到场部,甚至调到总场,换个轻松点的工作。
这些年,她一直待在基层连队开拖拉机、下地干农活,确实有些委屈。
想换个轻松点的工作,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这姑娘居然这么不走寻常路,居然主动要求去开荒?!
开荒?
多艰苦啊,大老爷们都不愿意干。
她一个十七岁的大姑娘,居然主动要求干这个?
熊场长转念一想,不对,这一定是故意的,跟他演苦肉计呢,可不能上当。
“小絮啊,开荒多辛苦,姑娘家,早点结婚嫁人,寻个好婆家是正经事。”
“嫁人不行,”谭小絮一本正经,“吃不了孝顺公婆的苦。”
“孝顺公婆苦,还是开荒苦?”
“孝顺公婆苦!”
“……”熊场长噎了一下。
谭小絮见今天是说不动这头老熊了,也不想多费口舌:
“熊场长,这事不急,改天我专程过来跟你谈,今天先这样吧,我先走了。”
谭小絮前脚刚走出办公室。
后脚熊场长就拿起桌上的电话机,拨通总场的电话:
“喂,陈场长?”
电话听筒里,传来胜利农场总场长陈康的声音:
“熊场长吗?”
熊场长毕恭毕敬:
“是,是我,陈场长,刚刚谭小絮来过了。”
陈场长的声音立马警惕起来:
“她跟你说什么了?有没有提什么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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