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脚下步子并没有放慢,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徐冲的身上。
徐冲因为等着上药,衣服并未穿好,松松垮垮套在身上,听到这话,他微怔:“什么?”
李赟掀起眼帘看他:“刚才的话,谁教你的?”
这位当今天子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说起这番话就像是在谈论今天天气如何,却让听到的人暗暗心惊,冯保正站在徐冲的茶案旁,弯腰给人倒茶,他不动声色窥探着身边这位诚国公的脸,也想看看他是怎么回答的。让他意外的是,这位诚国公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慌张,只是在最初的惊讶之后看着龙椅上的那位嘟囔:“您这话说的,怎么,臣就没这个脑子?”
冯保最清楚自己服侍的这位君主是什么样的性子。
他有容人之心和容人之量,但也跟所有的皇帝一样爱猜忌,倘若徐冲不是这一番表情,那位绝对会彻查,看看徐冲背后站得到底是谁,可偏偏这位诚国公就跟从前一样撒起浑,反倒让人放下心。
果然。
冯保刚放下手中的茶盏,就听到身后天子嗤声:“你自己几根肠子你自己不知道?”
徐冲面露赧然,轻咳一声,过了一会才说:“行吧,微臣跟您说实话,这是微臣的女儿跟微臣说的。”看天子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徐冲继续跟个没事人一样和人说道,“她今日醒来把微臣好一顿教训,说您给微臣收拾烂摊子收拾了那么多年,还一点都不知道悔改。”
“微臣事后想想也觉得微臣这么多年实在错得离谱,仗着您的宠信无法无天,要不是微臣的女儿突然病了,其实微臣前几日就该进宫了。”
李赟看着徐冲,像是在审视这一段话的真假性。
过了一会,他也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揶揄:“看来在你心中,你这个女儿要比朕重要很多啊?”
这要搁其他人,必然是会反驳的,再趁机表一番忠心,可徐冲看着李赟过了一会竟然小声道:“您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李赟简直气笑了:“看你这意思,你这闺女是真的比朕重要了?”
“哎,您别生气啊,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捧在手里都怕把她给摔了,当然样样紧着她来。别说您了,就连微臣自己,也是比不过她在微臣心中的地位。”
“不过——”
徐冲说到这突然一顿,再看向李赟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都变得肃穆了许多:“不管微臣的女儿对微臣有多重要,微臣对您的忠心都可鉴日月,无论何时,微臣都以您马首是瞻,只要您一声令下,不管何时,身处何地,微臣都会替您扫清一切障碍。”
这一瞬间——
李赟像是看到了少年时的徐冲。
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皇子,宫女所生,又不得父皇喜欢,在他那些兄弟堆里,他是最不起眼的,可徐冲和裴行时,他们一个是诚国公独子,一个是信国公嫡子,比他这个皇子不知道要尊贵多少。
没有人知道他们三个人私下交好。
那会徐冲还要少年意气一些,他记得有一日,他们三个人在一起吃饭,说起朝堂的事,徐冲忽然双手叉腰,一脚踩在树干上看着他说:“你就放心吧,有我跟裴行时呢,我们可都是要做大将军的人,以后你想打哪里,就直接指一指舆图,总有一天,我要把那些番夷全都赶到他们的老巢去,让他们知道我们大燕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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