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覆花,滴水藤,还有九和草,这些毒性会不会太重了些。”
他细细端详着,“小白大夫,这药方可否减量?”
他的年纪足以当白无忧的爷爷,但他却待他十分客气。
不仅仅是因为白无忧出自药鬼谷。
药鬼谷是在医者中流传了数百年的神秘之处。
无人知晓药鬼谷在何处,只知药鬼谷的人皆以“白”为姓氏。
他们自小于药鬼谷长大,习医术,一生遵行“唯做良医,不为良相。”
待十三岁后,他们便会离开药鬼谷,游历各地。
韩大夫在官中任职多年,药鬼谷的人也从未进过太医署。
直到六年前,白无忧在顾莨将死之际,一人将他从阎王手中夺回,这才让韩大夫真正见识到药鬼谷中人的厉害。
韩大夫自以为医生高超,但白无忧却能在他这称得上天才。
六年前的白无忧,沉默寡言,懒得理人。
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少年,在顾莨昏迷不醒的紧急关头,力排众议,断然以毒攻毒之法将他救回来。
这样的果断,也让韩大夫知道为何顾莨会对他另眼相待。
白无忧在用毒上颇有天赋,韩大夫历经世事,对此并无偏见。
在他看来,只要是能治病救人,用药也好,用毒也罢,不过是办法不同,终究是殊途同归。
在韩大夫和白无忧因医治顾莨,时常探讨医术,也渐渐成了忘年交。
白无忧面对他的质疑,耐心解释道:“殿下每靠药浴吸纳的毒素越来越少,说明毒素已经习惯在外排斥药物,如果不能将他它重新压制,一旦反噬,殿下即刻会丧命。”
他的眼神黯淡下来,“这些药丸虽然会对他痛苦,但至少能让他活着。”
韩大夫叹了口气,“这样拖着也实在不是办法。”
白无忧沉默了一阵,开口道:“我在西北找到一个治毒的古方。”
韩大夫眸光一亮,“可能救殿下?”
“还不清楚。”
白无忧偏头,一字一顿道:“古方里提到药材十分罕见,我手上还有缺一味没有找到,尚未配齐。”
“是何物?”
韩大夫语气上挑,“凉王府那么多人,大家一起找。”
白无忧点头,“我此次来京都,除了送药,便是想来看看这边的药源可能比别处的多。”
韩大夫点头,“没错,天子脚下的确最不缺的便是稀罕物。对了,咱们殿下新娶的王妃便是君康堂的东家,君康堂便是燕京最大的药行。”
白无忧奇怪,“她不是官家小姐吗?”
韩大夫解释道:“她也是官家小姐,也是君康堂前东家的女儿。”
白无忧拖着尾音,慢悠悠地说:“即便药方配齐,也可能毫无用处,韩大夫你不怕失望吗?”
“怎么不怕!”
韩大斩钉截铁,“可就算再怕,咱们行医的,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难道小白大夫你找不到药方,就不打算回来了?”
白无忧微微一笑,“我也不是全为了殿下找药。”
韩大夫撑着腿站起来,“老夫在药铺也是很忙的。”
他与白无忧一个负责顾莨的调理,一个为顾莨制毒,余下之时各有各的事情。。
韩大夫踢踢右腿,“你这趟进京,打算待多久。”
“今晚就走。”
“有个病人面上生了毒疮,我给她留了半个月的药,得回去看下她的情况。”
韩大夫面露遗憾,“唉,我那药堂最近出了几个奇症,本想与你好好说道说道。”
“我最近会在凉州,”
白无忧刻意地停了两秒,把地址给他,“你可以给我写信。”
“好好好!这个好!”
韩大夫高兴地拍了拍两侧的大腿。
“等我们找到你所说的药材,也立马让人送过去。”
——
回门之日。
午时一大早就给她梳头,换上一身华丽的衣服,满头的珠钗,衬得这张容颜越发的明艳动人。
姜止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恍惚看见前世的自己。
“世人皆说娶妻娶贤,我倒是觉得一张倾城容颜更会让人心情愉悦。”顾莨不知何时进了屋。
倚在屏风前看着姜止,嘴角扯着一丝的笑意“华衣裳配美人,这话说的果然不假。”
姜止转头朝他看去。
这人没话讲了?
顾莨靠在屏风前,一身的烟蓝色衬得身姿挺拔。
姜止吐了几个字,“殿下倒也容光焕发。”
梳妆打扮结束,姜止起身跟顾莨一同前往。
凉王府的马车将新人送到镇远侯府。
随着新人一起回门的,还有沉甸甸的回门礼。
陆念秋早在门口等着。
顾莨下了马车,伸手扶向姜止。
她假装看不见,直奔向陆念秋。
顾莨佯装抚头。
“止止!”陆念秋兴奋喊道。
“表姐。”姜止含笑回应。
“父亲呢?”
话音刚落,镇远侯协柳氏迎了出来。
纷纷行礼,“参见凉王殿下。”
顾莨跨进大门,侧头看向姜止,含情脉脉“还有王妃。”
柳氏一僵,只得低头补一句,“参加王妃。”
姜敬安很快把凉王和姜止迎到前厅,让他们在主位前坐着,并吩咐下人奉上府里最好的茶。
柳氏坐在位子上,眼神频频落在姜止身上,数次欲言又止。
姜止大致能猜到她想开口怒骂几句,好好耍一下主母的威严,可惜今日除了姜止,还有凉王坐镇。
顾莨沉默地端起茶盏,垂眸抿了扣,没有说话。
二人眼神各含意味。
陆念秋眸光一现,忽而道:“姑父,我和止止几日不见,有好多话要讲,就先带止止走啦。”
姜止眸光闪烁。
姜敬安一副满意的样子点点头,示意她们离开。
顾莨盯着被陆念秋拽走的姜止。
姜敬安撩起眼皮看了顾莨一眼,顾莨敏锐的发现他的态度与刚进门时的有所不同。
顾莨理了理衣袖,“岳父这是有话对我说?”
姜敬安放下茶碗。
他清了清嗓子,“你我翁婿难得一见,我府上新讨来几只红冠凤头阿苏,今日闲来无事,不如老夫引你去瞧一瞧?”
顾莨望着他,微微一笑,“好,岳父请带路。”
二人没带侍从。
两人穿过花墙和假山,来到主院的西厢房内。
姜敬安逗着鸟儿,眼神闪烁,“殿下有无偏爱何种鸟?”
顾莨当然明白他的用意,“季友偏爱雄鹰。”
姜敬安手中一顿,沉默片刻道:“欲为苍鹰,勿与鸟鸣,空中智者,殿下好眼光。”
顾莨又道:“只有被困在笼中的鸟才会做蓝天的梦。”
姜敬安稍稍止了笑,端视着眼前的阿苏。
他轻飘飘的又说了句,“人又何尝不是呢?岳父大人,您说是吧?“
他在试探镇远侯,京中爱鸟之人数不胜数,能说得上名的,璟王排第一,又有何人敢排第二?
姜敬安停顿,似在斟酌着用词,而后慢慢道:”殿下目光长远,老夫自愧不如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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