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初特意选了间御膳房方便说话的房间,坐在高处沉脸等着,当真一副前来问罪的模样。
未等太久,屋外一阵急促脚步,吴千与万公公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看得出,吴千被带进屋之前,还特意换了身干净衣服,但浑身上下的泔水气味,依旧挥之不去,一走进,月盈与青枫便掏出手帕,捂住了鼻子。
“奴才吴千,请长公主安。”吴千刚跪到一半,便被万公公猛地一脚踹在后背,倒地不起,“不知轻重的玩意,给公主好生交代!”
“你审还是我审?”江云初抬眸,冷眼看了过去。
万公公不禁一个寒颤,当即摆手:“殿下您问,奴才先出去了。”
瞧人走远,青枫谨慎站去了门边,观察了一会,直到完全确认无碍,向江云初点了点头。
江云初这才开口,问:“如此境地,为何不去寿康宫找太皇太后或是苏太嫔帮忙?”
吴千低着头,不卑不亢:“如今活计虽脏些累些,但好在能避开众人目光,一旦有愤怒,也更加方便行动。”
既然自身如此想得开,江云初也没有必要再此浪费时间,过多矫情。她开门见山便又问:“先皇驾崩那日,我让你把消息带出宫去,后来的一切也证明,你的确做到了,除了宫门,你还有出宫的方法,我没猜错吧?”
吴千道:“回殿下,奴才的确有,这次是又有消息要送出去吗?”
“我要出宫。”江云初一字一顿,无比坚定。
吴千抬头看了一眼,又很快低头收回目光:“不可。”
“为何?”
“太脏,有损公主玉体。”
江云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连狼洞都爬过,还嫌这个脏?快说,我今晚如论如何都要出宫!”
吴千紧拧的眉头,未有丝毫松懈,耐心劝道:“未避免大雨天气内涝,宫中有一条地下水沟通往宫外,那头也有人接应,平日里,宫女太监大多只送些金银出去,外头的人变卖后,便交给家人。有时候,趁着主子睡着,也有宫女太监躲在箱子中出宫,只是箱体不结实,常常一半时候便要渗水进来,还都是些污糟……”
江云初懒得再听,当即打断:“别废话,说个地方,今夜我来找你。”
青枫与月盈也插话问:“箱子能装几人,我们也要一起去!”
“一人。”吴千毫不犹豫打断二人的念头,“太重会沉底,宫外绳索拉不动,时辰一长,更有生生憋死在箱中的可能,装一个人本就有风险,三人更是天方夜谭。”
“风险?”月盈变了脸色,连连摆手,“那殿下也别去了。”
吴千不说话,静静看着相互拉扯的主仆三人:“所以奴才替殿下您去传话,是最好的办法。”
“是啊主子,要不让吴公公跑这一趟?他都熟了,您便放心罢!”青枫也在一边苦苦相劝。
江云初抬手,一脸不容分说。
“今夜去,明夜我便回了,但是以防万一,月盈你穿上我的衣服,在寿康宫假扮我,青枫你心思细,在一旁帮助月盈别让她露馅,千万别让圣上发觉,我已经出宫,明白吗!”
两人自知争不过江云初,再是不情愿,也只能应了下来。
“万公公最近恐怕会盯着你,今夜能脱身出来吗?”江云初又问吴千。
吴千点头:“请殿下放心。”
“如此,那便就这般说定了。”
若是在御膳房耽误久了,定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出宫之事尘埃落定,江云初也不逗留,当即起身推门而出,经过万公公的时候,还不忘替吴千周全了一句。
“看来不是你们御膳房的问题,暂且放过你们,下次莫让我抓到!”
大悲大喜的万公公,跪在地上头如捣蒜:“多谢殿下明朝秋毫,恭送殿下!”
月上梢头。
江云初换了一身宫女的衣裙,在冷宫背后约定的水道边,与吴千碰上了头。
面对眼前腥臭冲天,水草斑驳狼藉,半个棺材大小的木箱,江云初迟疑了一瞬。
吴千赶紧道:“奴才可替公主效劳跑这一趟。”
罢了。
江云初二话不说躺了进去:“臭算什么,总比当年狼洞生死不明好!”
木箱被缓缓关上,晃动间一阵腥臭愈发猛烈,江云初知道,她已经在出宫的路上了。
不知是吴千加固了木箱,又或是其他原因,这一程竟比她想象中顺利得多,没有太过明显的颠簸,更没有渗水湿透衣裙,听稳后不过下一瞬,木箱便被人从外面打开。
“娘的,是说比往日难拉,怎地又有一个人!”
江云初虚了虚眼睛,适应了眼前灯笼的光线后,才看清说话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刀疤胖男人,正一脸不屑拉出了她。
江云初站到了岸边,连连致歉:“母亲病重,只得用这办法出宫探望,明夜还得劳烦爷送奴婢回去。”
光说不够,江云初还从腰间掏出了一锭银子,送到了刀疤脸的手中。
刀疤脸掂了掂,烛光之下,也终于看清了江云初的脸。
他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立即变了脸色,一口黄牙笑得格外灿烂:“小娘子说这些作甚,明日是吧,好说好说,一切好说。”
“多谢,多谢。”江云初心中惦记首辅夫人,拍了拍衣裙褶皱,便大步冲郑府的方向去了。
根本没有瞧见身侧,那恨不得将她吃光抹净的饿狼目光。
到郑府的时候,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邦邦邦,她敲响了大门,前来开门的门房却格外眼生。
“谁?”门房没好气问。
江云初耐着性子:“奴婢乃寿康宫江红,前来找首辅夫人传太皇太后口谕。”
听闻是宫里的人,门房脾气好了些,却还是没有立即将她领进院中,只道:“姑娘您在此等等,奴才前去通报一声。”
“好。”
门吱呀开得大了些,江云初被请进了一个小小的不见日光的潮湿偏屋中。
四周看了看,四周老鼠蟑螂横行,她终究还是没能坐下,又自顾站回了门边,瞧着二门的方向,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是来寻她进院的下人。
可这一等,泛白的天已然大亮,直到正午,却还是没人过来。
想起方才那个面生的门房,江云初突然冒出一个渗人的念头,首辅夫人恐怕也已经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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