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进了长乐宫之后,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出来,原来全在暗中蛰伏偷听啊。懒得忽悠了,江云初正色看向圣上:“当然,太后还问我,为何圣上您,不去看她。”
轻描淡写一句话,顿时,圣上的脸惨白如白纸。
中梁向来看重孝道,甚至文人之间还格外鼓吹愚孝,本着父母可辜负自身,但自身绝不可辜负父母的传统,江云初这句话,无异于将圣上架在了火上烤。
“可据臣所知,殿下您可是说了很多不利于圣上的话!”陈大人见势不妙,当即开口,又将文臣们的目光,又全部吸引回了江云初的身上,“甚至您还告诉了太后和亲王所关押的地方,示意太后想办法营救!”
什么叫语言的艺术,这便是语言的艺术。白的也能说成黑的,看来今日圣上就没有给她解释的退路啊。
既然前后都是死,那便原地搅浑,大家都别想好过!
江云初转身,沉眼看向陈大人。
陈大人还从未见过女人眼中,有过这般杀气凌然的神情,他顿时慌了:“你想做什么!”
“您说话,当真好笑。”
江云初侧着身体,余光瞄了圣上一眼,又很快收回。
“既然我在长乐宫的一言一句,您都了如指掌,那您定在太后身边安插了人罢?可您为何对太后这般上心?按照您的说法,定是放不下和亲王,想要与太后合谋才会如此……”
眼瞧陈大人要打断,江云初赶紧又道:“您可别说不是,您若说不是,那同理,我前去请安,便也可能不是密谋噢!”
“一派胡言!”诡辩无能的陈大人,转身冲圣上拱手跪了下来,“还请圣上明查,秉公处置长公主!”
片刻之间,稀稀拉拉又有几位大臣也跪下。“恳请圣上处置长公主!”“证据确凿,请圣上莫要仁慈!”不给江云初丝毫反击的机会。
众人屏息的压抑中,江云初抬头看向了高处那个浑身都散发冰冷的圣上。
那句「你不该如此任性」仿佛还在耳边。
这便是圣上您口中,任性的代价吗?
圣上对上江云初的目光,抬了抬眉,便算作了回答。
但殿外突然一声凌厉!
“哀家倒是看看,谁敢!”
江云初最先反应过来,甚至连高处的圣上,也慌忙变了脸色疾步迎了下来。
“给太皇太后请安!”
圣上一把从苏景宁手中接过太皇太后,一脸毫不掩饰的担忧:“皇祖母,太医不是刚说您这病定要静养,怎么过来了?”
太皇太后双手抖个不行:“哀家不过来,便眼睁睁看着这些佞臣带头胡闹,翻了中梁的天吗!”
众臣一听,皆汗颜跪地!
“微臣不敢!”
“不敢?哀家看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连靳炎太子的后人都敢动,有什么不敢的!你们是不是还惦记当年显宗帝的政变,生怕靳炎太子后人没能死干净!”
虽是说给臣子听,但圣上却莫名低下了头。
“哀家话便放这了,谁敢伤她,便是同我过不去,便是同中梁列祖列宗过不去!”
“太皇太后息怒,微臣不敢。”
太皇太后一眼瞪去圣上:“你们不敢,可有的人敢!”
圣上骤然变了脸色:“皇祖母您说笑了,孙儿方才正欲阻止各位大臣,没想到您竟先赶到,孙儿怎会让长宁受委屈?”
“记住你说的话!”太后从圣上手中抽回了小臂,一把牵起江云初的手,大步往外,“长宁,咱们走!”
“恭送太皇太后,恭送长公主。”
身后传来的声音,已比方才恭顺了许多。
果然辈分大一级压死人。
江云初来不及多感叹两句,刚出大殿没两步,身侧太皇太后突然腿一软!
她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太医,快叫太医去寿康宫候着!”一边吩咐,一边同苏景宁将人扶上了软轿,一路疾跑。
太皇太后喘着粗气,却还是没有放开江云初的手。
“孩子,你千万不要恨圣上,老大的性格我最清楚,他这般着急掌权,都是为了百姓啊。”
江云初没有应话,只道:“这般热天,太皇太后您亲自跑这一趟作甚!”
太后闭着眼,脸上覆上了一层薄薄细汗,嘴唇也白得惊人:“可那毕竟是九五之尊的圣上,孩子,莫要怪哀家,哀家拼尽全力,却也之只能护住你一人……”
江云初咯噔一惊,只更加大声催促抬轿的太监:“快些,再快些!”
一行人轰轰烈烈回了寿康宫,太医早就等在了院中,江云初跟着人群也想一起进屋,却被苏景宁拦了下来:“你没在跟前伺候过,毛手毛脚反而添乱,需要的时候,我自会叫你。”
“好。”江云初在院中停了步子。
“殿下,麻烦让让。”
四周来往急促的宫女和太监们,她一时有些无所适从,只得退到了院中的凉亭。
而屋中的苏景宁,瞧见江云初走远了些,才又看向床上,脸色惨白的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您要不再想想办法,许十三爷并非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为何就无力回天了?”
太皇太后没有回答,只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苏景宁却根本不依:“可昨日我告诉您许十三爷被圣上打入刑部大牢的消息,您不是立马派人去刑部查来了消息吗?想必救十三爷一命也不难,您定有法子的。”
“小景宁。”太皇太后睁开眼睛,艰难地开了口,“刑部说了,圣上下了决心要杀许十三,哀家老了,如今能护住你与长宁二人,已经难于上天了。”
苏景宁泪流不止:“可是,他们那么相爱,若是十三爷走了,她要怎么活啊……”
“怎么活?”
太皇太后口中重复了一句,仰头看向了半空。
“当年太上皇走的时候,哀家也不知道这没有他的偌大皇宫,应该怎么活。可是,哀家不还是活了下来吗?活着送走了太上皇,又送走了先皇。哀家能,长宁那么聪明,那么坚强,便更能。”
“可是……”
苏景宁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太皇太后打断。
“千万不要告诉长宁明白吗?若她再与圣上起了冲突,怕是我这张老脸,也救不回了。”
苏景宁退了下去。
她孤零在屋中站了好一会,直到确认已经完全收拾好了情绪,不会被江云初抓到任何蛛丝马迹,才踏出门,朝亭中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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