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初低头敷衍摇头,不说怪,更不说不怪,只道:“这里规矩太多,人心太绕,只是我还没适应罢。”
太皇太后却以为江云初在说江湾村,叹息道:“也是,若你从小养在宫中,定能明白老大也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吗?明明他还有许多两全之策,却选择了最简单粗暴,不把人当人的一种。江云初偏过头去,没有应下太皇太后的话。
苏景宁看出江云初脸色不大好,赶紧出声周旋:“这么烈的日头,殿下一路过来定热坏了吧?咱们去吃些冰露子消暑,正巧太皇太后刚喝了药也要歇会,就莫要缠着太皇太后说话费神了。”
“好。”江云初站了起来,郑重看向太皇太后,“长宁还要在宫中待些时日,待您精神好些了,再来陪您说话。”
“去吧。”太皇太后闭眼挥手。
两人一前一后刚出里屋,苏景宁迫不及待,拉住江云初便问:“究竟发生了何事,竟要在宫中长待?”
江云初不愿瞒,但也只说了个大概:“圣上将十三爷禁在了宫中逼我请旨和离才放人,但我也没那么软柿子好捏,还没找到解救的办法,便也只能住进宫中,看谁能熬住谁罢。”
苏景宁后宫这么久,早已不是那个心思单纯,江云初说什么便信什么的年纪。
“你拿什么同圣上抗衡?难道就赌圣上会不会忍心杀了你!”
江云初没有应话,苏景宁更急了。
“不是说好待我出宫出家,还要抽时间去看白夫人吗?”说着说着,苏景宁偏过了头去,声音也越来越小,“好吧,到时候我会去看你们俩的。”
啪。
江云初轻轻打过苏景宁的头:“想什么呢!这长公主的好日子我都还没享受够,你倒着急,竟咒我死,替我计划起死后的事了?”
苏景宁抬头,泪水在烈日下应成了好看的波光:“当真?”
“当然了!”江云初笃定回应。
啪。
苏景宁才顾不得那些所谓尊卑,也学着方才的样子,轻拍向江云初的头:“我就喜欢你这打不死,从不言败的性子!”
江云初手绢一扬:“喜欢我就对了。”
两人嘻嘻哈哈,仿佛又回到了以前。
江云初也努力借着苏景宁的温暖,忘记在长宁宫听来的话,直到月盈进到寿康宫,低头走了过来。
“我的东西都搬到十三爷那边去了吗?”她问。
月盈却一脸忧虑,竟先看向了苏景宁求助。
“发生了什么事?”江云初顿觉不妙,又催促道。
月盈压低了声音,缓缓开口:“圣上说,您喜欢宫中,便在寿康宫多住些时日也没关系,至于十三爷,已经被转移至刑部大牢,介时刑部自有论断,让您莫要操心。”
“什么!”
江云初猛地站起,正欲往外,却被一旁苏景宁紧紧抱住:“明日先皇大敛,你可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闹,不然多少个靳炎太子也救不了你的命了!”
青枫与月盈赶紧将寿康宫的大门给关上。
片刻之间,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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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先皇大敛。
江云初一夜未睡,天未亮便出了屋子,她与苏景宁瞒下了昨日许澜被关入狱的事,艰难地将太皇太后扶了起来,收拾完毕,众人一起朝太极宫而去。
文武百官、皇子公主、太嫔太妃跪了满满一地,见江云初与太皇太后来了,赶紧问安道:“给太皇太后请安,给长公主请安。”
扶好太皇太后坐定在高处,江云初才走到人群前列,跪了下来。让她意外的是,这般正式的时候,圣上竟还是没有将太后从长宁宫请出来。取而代之在场主持的,是之前在宫外见过的大皇妃,如今高高在上的一国之母,皇后。
见江云初来了,皇后微微点了点下颌算是问好:“如今皇祖母身子不大好,长公主还得在宫中多住些时日,陪陪才是。”
江云初意味深长看了皇后一眼,又转头瞥了眼跪得更后的大皇子,没有说话。
皇后当然知晓江云初在想什么,于是又道:“多谢殿下关心,圣上说了,明年便立大皇子为太子,提早断了臣子的非分之想,也免中梁一场动荡。”
“如此那便恭喜皇后了。”江云初回得不痛不痒。
皇后自知再聊也是自找无趣,便也垂下了头,未再开口。
未等太久,圣上龙袍之外一席白袍,在人群簇拥之下,大步走近。
“请圣上安。”众人齐声问安。
“给皇祖母请安。”圣上在太皇太后跟前,垂目问安后,转身跪到了江云初右侧最靠前的位置,同时从太监手中接过了祭文。
先皇一生功业,在三言两语间说尽,字里行间皆众人心痛哀悼,却完全不提,尸骨未寒,便迫不及待肃清老臣。
江云初越听越觉没有意思,但好歹在她腿麻之前,圣上终于结束了长篇大论,顺势眼角一行泪涌出,众人齐齐宽慰:“圣上节哀。”
江云初没有出声,却正好被抓个正着。
“长宁在宫中可还住得惯?”圣上声音极小,“若是你早些放弃忠勇侯府那帮人住进宫来,哪还需你我兜兜转转相互试探,这般麻烦?”
江云初抢在太监前头,上前将圣上扶了起来:“圣上,您这是铁了心不让我好过啊。”
“长宁你错了。”圣上回头看了看眼那比人还高出一头的棺椁,“只有一国之主好过了,大家才会都好过。如今朕一直耐着性子,没直接处置许十三,你不该如此任性。”
“许澜什么都没做错,您为何要处置?”江云初坚定问。
圣上摇头,迈步往外,什么都没再说了。
“圣上节哀。”
一路震耳欲聋,越走越远。
太皇太后身子太虚, 先被簇拥着回了寿康宫。
江云初在人群最后,被青枫与月盈扶定在原地。望着圣上被群臣环绕走远的背影,眼中渗出了明晃晃的恨。
毫不掩饰。
“先回寿康宫。”苏景宁及时出现,打断了江云初。
假装擦泪,她收回了目光,面上无事发生:“好,先回去。”
但翌日一早,江云初偷偷出了寿康宫,早早便等在了上朝的大殿外。
她同群臣站在一起,虽是无事闲聊的模样,但眼睛却总往大殿里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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