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作为领队,会天然成为敌人眼中最应该杀死的人。”
“母树是这样,殷念是这样。”
“那么若是有朝一日你一人带队,你也是这样。”
灵天柠的肩膀渐渐紧绷起来。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你应该已经听的耳朵都出茧子了。”
安帝看着小姑娘浑身僵硬,一脸‘受教’的神情。
“但很少有人能真正理解这话。”
“成为领队,你就要想的比别人更多才行。”
“这才不辜负你所在的位置。”
安帝的视线转向小魔君,“对于不安分的家伙,该敲打就要敲打。”
小魔君:“……”
他略有不服。
正打算说话。
安帝却堵住了他的话。
“你可是这个队伍最大的弱点,我的计划都是围绕着你的‘死’才展开的。”
“若是在战场上,你这样不管不顾的做法,说不定会害死一整支队伍。”
“小魔君,你有什么想反驳的吗?”
小魔君脸色铁青。
半晌,吐出三个字,“周少玉……”
旁边的周少玉:“???”你神经病啊!拿我举例子?
周少玉冷笑,捏指骨捏的咔咔作响。
安帝沉思片刻,点头:“周少玉在某些时候和你确实有点像。”
周少玉:“??”
安帝转过身看着周少玉,语气温和:“你也要引以为戒,遇事多思考,不要只想着靠殷念和阮倾妘他们发号施令。”
周少玉:“……”
灵天柠心中已经没有别的想法了。
“安帝,之前我们不服,想必经此一战,没有人会对你不服气。”
“我们的训练由您一手安排挺好。”
安帝推动轮椅,转身说:“嗯,我会为你们定制最适合的训练计划。”
周少玉立刻帮忙去推轮椅。
“阮首席,咱们也得抢第一……嗯?”周少玉的脑袋左右扭了扭。
一脸无语,“我们阮首席去哪儿了?”
“殷念呢?”
“她老师赢了,她都不过来说两句吗?”
阮倾妘不见了。
殷念不见了。
元辛碎都找不着了。
周少玉皱起眉头。
安帝垂下头,平静的盯着指尖的皱纹。
“别管他们了。”
安帝镇定说:“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就在这时。
地牢深处传来了一声,极长的哀鸣声。
那声音带着浓浓的血泣之意。
让人骨寒心颤。
“什么动静?”小魔君猛然转身,“是地牢那边发出来的?”
“刚才好像看见殷念跟着景朝生那小孩儿,压着那贪喰皇一块下去的。”
一行人脚步匆匆。
还以为是景皇这边出事了。
可景皇好好的待着。
顺着声音一路来到了更里头的地牢。
只见那被叫做曼娘的贪喰皇,如今已经变得无比苍老。
她整个人跪在地上。
两只手抓着地面。
不断的发出泣血哀鸣。
尖叫着说着他们听不太清楚的话。
只依稀能辨认四个字。
被她不断的。
反反复复的在嘴里嚼碎了提起,令他们想到深夜嗷嚎的厉鬼,令人不寒而栗。
“我吃了她……我吃了她……吃了她……”
失去了贪喰血脉的她,浑身皮肤老皱,一头白发枯糙如稻草。
两只手撑在地上,整个人不断的颤抖。
她成为贪喰皇后,作为人的感受就越来越淡了,比如作为人的时候,能感受到的喜怒哀乐,都变成了一种漠然的情绪。
而食欲却越来越旺盛。
她开始渴求血肉,力量。
直到后来甚至会渐渐忘记,自己在人族经历的事情,只依稀记得痛苦的事情,不好的经历,这让她对人族的厌恶越来越深。
但当时身处其中。
曼娘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可现在,贪喰血脉被抽干了,她作为虫族,快要死了,可作为人族的感受,记忆,全部都回来了。
她终于明白。
当她提出这个要求时,殷念当时望过来的那复杂的一眼,到底饱含怎样的心情。
死亡并不是对她的惩罚,这才是。
她想起了自己的经历,想起那个虐打他的父亲,还有漠视他,责骂过他的大人。
可也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妹妹。
瘦弱的,需要他保护却依然爱着他的家人。
无数个日夜,他收到过恶意,却也得到过善意。
即便后面被放进那种楼里。
她也依然找到了可以称之为妹妹的家人。
“我做了什么!”
她不断的用干枯的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大片的白发被她生生撕扯下来。
连同头皮也被抓烂,露出鲜红的内里和雪白一片的头骨。
旁边的景朝生被吓到了。
交握着自己两只手被挤在一旁,贴着石壁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个痛苦哀嚎的贪喰皇。
他只是按照这个虫族的要求,一点点抽掉她体内的贪喰血罢了。
这时候,见到周少玉他们冲进来。
景朝生立刻跑到一群人身边,拽紧了安菀的衣服,惴惴不安说:“是,是殷念同意我这么做的。”
“她说,我可以一直抽,只要这个虫族不说停我就可以不停。”
“一开始还好好的。”
“可她,后面突然就疯了。”
安菀立刻握住他有些冰冷的手,看向四周却没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殷念呢?”
景朝生手脚还凉着呢,“走了,她有事,先走了。”
安菀下意识皱起眉头。
连曼娘都被撇在这儿。
是什么事情,比贪喰皇还要重要?
安菀的裙角猛地被人拽了一下。
她惊的骤然回神,低头对上了曼娘一双愤恨的眼睛。
“天外楼,本来就是混沌藤的地方,是不是!”
一开始,变成贪喰皇的她太年轻,满眼仇恨,和对强者的畏惧,只想快点变强好将自己的妹妹接出来。
可慢慢的,虫族的血就改了她的心志。
空长了年岁,脑中那层盖住她智慧的浓雾却越来越大。
兴许。
不少贪喰皇都是巴不得忘掉作为人族时的记忆。
也是自愿成为贪喰皇的。
比如景皇。
原本就心术不正,和混沌藤一拍即合。
可曼娘不是。
她从一开始就被人推着走,慢慢的,走进深渊,再难自救。
如今她撑着最后一口气。
拖着干瘪的身躯,死死抓着安菀的裙角。
“你,你告诉我。”
她七窍流血,眼中都是愤恨之色,“天外楼的那些人。”
“是故意的。”
“他们,故意要让那里的孩子都活的,艰难,仇视人族。”
“来,来培养好的种子。”
“是不是?”
安菀看着她这副模样。
心中悲凉酸涩难挡,又想起曼娘成了虫族之后,吃了想要救出来的妹妹,还吃了许许多多和她以前一样,活的艰难又无辜的人,那五脏六腑中翻滚的情绪更是汹涌。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是。”
紧紧拽着她裙角的那只手松开了。
两行血泪从她的眼角蜿蜒爬下。
混沌藤是让她生活变得艰难的元凶。
而她成为了这个凶兽手上的棋子。
一无所知。
还沾沾自喜。
曼娘的身躯剧烈颤抖起来。
她舌头像是被冻住。
几番想要吐出尖锐的词语。
到最后。
却只是死死瞪着自己的眼睛。
喃喃不断:“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安菀蹲下身。
声音郑重,“我们当然会杀了他。”
“有殷念在,有母树在。”
“我们肯定会杀了他。”
曼娘眼中的怨恨和执念如有实质。
抽走了太多的贪喰血,她本就是勉强吊着一口气。
她原是不想活了。
可如今得知真相,回忆起了一切。
她好不甘心!
突然。
曼娘撑起自己的身躯。
在人群中寻找什么,“那个女人呢?”
“那个炼器的女人。”
“叫她来!”曼娘情绪激动,“我快死了,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她一把拖过安菀的手。
摁在了自己右下方的一块肋骨上。
“取出来。”
“把这根肋骨取出来。”
“我的天赋能力,都凝练在这一根根骨上。”
“做成法器!”
“让殷念……让她……”
大口大口的血从她的口鼻里喷出来。
淹没掉她接下来的话语。
安菀脸色冰冷,用力握住她的手。
“我知道你的意思。”
她任凭自己的手腕被她抓出血痕,迎上她死死瞪大的眼睛,看向身后,“叫画萱过来。”
“摆炉,取骨。”
捏在她手腕上那只手终于松开了。
曼娘安静了下去。
安菀叫人将她放在了面前平整的石台上。
开始挽袖子,准备立刻取骨。
她下意识的想要寻求殷念的建议。
可一扭头才又想起。
是了,殷念现在不在这里。
……
领地上的一半围在了安帝的身边。
另一半则是在围着地牢听里面的动静。
可不管闹腾成什么样子。
母树都没有出现。
大家都被各种事情分散了注意力,无人注意到这诡异的一点。
此时。
在远离领地的一处僻静荒山中。
母树两只脚踩在满地枯萎的落叶中。
明明是盛夏。
这里却枯叶遍地。
母树的手在地上摸索而过。
很快,就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母树顺着气息往前走。
可下一刻。
她却皱起了眉头。
“谁?”
无数枝条从四面八方涌出,朝着一个方向猛刺而去。
被刀光遮挡回来。
一道身影牵着另一道身影,从一棵粗壮的大树后走出来。
满脸笑容。
“真厉害。”
“我就知道,瞒不过您。”
殷念笑嘻嘻的拉着元辛碎,走出来站在了母树面前。
母树面上神情不显,背后的肢体却在空中抽出凌厉的响声。
“回去。”
母树声音严厉,不容置疑。
“别介啊。”
“我这边人还没结束呢。”
殷念一脸‘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的神情,朝后面某一处又砍出一刀。
那刀气迅速被切割开。
阮倾妘提着磨好的刀。
从阴影处走出来。
母树:“……”
一个两个还没完了。
她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虽然这大概只是她的幻想。
母树绷着一张脸,瞪着面前这三个人。
看看殷念。
想骂,但是憋回去了。
看看阮倾妘,皱起眉头。
最后视线落在元辛碎身上,一脸严厉,“连你也跟着她们两个一起胡闹!”
元辛碎:“……”
“是我要带着他来的,你可别骂他。”
殷念非常自然又顺手的将人拉到自己身后,笑嘻嘻的看着母树,“母树,我之前不是都说了吗?”
“我会盯着你的。”
“我就知道,你要一个人去找天地核心,还有混沌藤。”
这两位中的任何一个想要躲起来的话,那可能只有母树才能顺着气息找到他们。
不然靠之前像找安帝那样,大海捞针的搜。
那真的得靠运气才能找到。
殷念指了指自己那双大眼睛,大有一种你不带我一起去,我就死死盯着你的意思。
见母树抿着唇,一脸漠然。
殷念想到了曼娘说的。
“而且,母树,你走的太急了。”
“我都没来得及告诉你。”
“混沌藤好像还藏着一个非常厉害的法则之力,不是战斗类的法则之力。”
“听说很多年前,一座城莫名沦陷?”
“城里的人也都变得怪怪的?”
闻言。
母树眉梢轻挑,“谁告诉你的。”
殷念:“曼娘。”
“那个虫族?”母树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原来是他?”
但很快,母树又说:“虫族的话不可全信。”
“我知道。”殷念趁着说这几句话的功夫,带着阮倾妘和元辛碎靠近了母树,打定主意要缠着她,“但是如果这是真的。”
“那不是更危险了吗?”
“虽然我们现在已经将绝大多数子树领地的人都接了过来。”
“可我也知道,当年人族最强盛的时候,您都没能将所有子民都引到您的领地上来。”
“更何况后面还有各种各样的盘中界,星火逃散而出的事情。”
“当年那一座城怎么了?”
见殷念一脸郑重的样子。
母树背后的树枝齐齐摇动了一下,回想了片刻,才开口说:“当年那座城的人,都得了怪病。”
“他们变得不再能吸收空气里的灵力。”
“只能吸收别人体内的灵力化为己用。”
见殷念脸色微变。
母树接着说:“结果你也猜到了,灵力对我们来说,就如同水粮,要是一个人一生之中都没有体会过灵力带来的滋味儿,那自然不会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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