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颐春不敢再动手脚,仍是宴无好宴。
可帖子已经送上,卫挽不去也得去。
司空悠悠穿上阅微学堂的米色绣青竹长衫,头戴学子帽,完全一副小书生模样,肉乎乎的小圆脸软嫩香糯,吹弹可破。
自打混进楚家,但凡有一点空隙他都要牵娘亲的手。
总觉得,父亲身上的苏合香气都不及娘亲的手香香。
他一只手牵娘亲,一只手要去牵楚恬,“妹妹也要一起去吗?”
楚恬往后一退,头摇得波浪鼓似的,“我喜欢公主,但我害怕那个冰叔叔,他都不笑,还用好可怕的眼神看我,回来我天天做恶梦呢。”
卫挽哭笑不得。
颐春在广照寺设斋宴,那日司空弈也去了。
不是那阎王还有谁?
司空悠悠怕被人认出来,特意用纱巾遮面,学子帽也刻意往下压了压,只露一对大眼睛,不忘跟娘亲解释:“娘亲我内向,怕见人。”
“……”
看着满眼无辜的儿子,卫挽陷入深深的无语中。
公主府外车马盈门。
今日选婿虽热闹,却也能一眼看出门道。
卫挽大致看了一眼,见参宴的适龄公子不过十位,包括与二哥交好的明阳侯府的小侯爷,也请了几位公子的父母,其中就有明阳侯与侯夫人。
再一看,宣诚侯,忠义伯,孙太傅也都携夫人参了宴,卫挽与这几位相识,孙太傅更曾是她的恩师,但场合与身份摆在这儿,也只不过照面时与孙太傅闲叙了几句。
有意思的是,这几位家中都没有适婚男子。
纯属来看个热闹罢了。
毕竟公主身份高贵,场面得撑起来。
至于公主花落谁家,真正关心的又有几人?
司空悠悠全程牵着卫挽的手,卫挽与孙太傅及其夫人小叙后,正准备进公主府主殿。
“这不是咱们柱国将军府的卫大小姐吗?家中出了那么大的事还能参加我这场宴会,真心令我感动。”
声音极尽讽刺。
颐春施施然走向卫挽,嘴角含笑,实则笑里藏刀。
“这也是看在你我多年感情的份上,虽说你现在……嗐,不提那档子事也好!”
颐春一番话,将她身后几位夫人与公子的目光全引到了卫挽身上。
明知羞辱,卫挽只是不着痕迹将儿子往身后藏了藏,微笑以对,“感谢公主邀请,今日盛宴必然万分精彩。”
“那还用说,你单是瞧瞧今日来的都有哪些人,便知道会有多精彩了。”
选婿势在必行,颐春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反正她已不可能与楚天原再续前缘,为了保住胎儿,她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他们走到今天这一步卫挽难辞其咎,但凡有机会,她绝不会让卫挽好过。
“哎,还真是卫大将军的女儿!”
一位贵妇打扮,五十来岁的夫人认出了卫挽。
这夫人面若圆盘,体态雍容,正是忠义伯的正妻冯氏。
冯氏与其他夫人逗趣道:“听说她五年前被大将军赶出家门了,是一个弃女。”
有人应和道:“后来嫁给探花郎,可惜这探花朗刚有抬头势,就差点被皇上杖毙,前日才进了一趟司钦监。”
“谁家好官进司钦监啊?”
“换我是她,肯定不会来公主府添晦气……”
“……”
若是别人,这些话无疑句句扎心。
可卫挽却一脸淡然,全当在看一群小丑表演,“各位说的也不对,人都有高低起伏,各位享受着丈夫与父亲的庇荫,自然不懂上升路上的艰辛。”
她语气加重:“既然不懂,可以闭上嘴吗?”
颐春瞥了一眼这群草包,笑着道:“阿挽啊,我觉得人家说的也没错,你犯不着与他们争吵。”
卫挽不惹事但也不惯着嘴碎的,“公主,他们可是质疑皇上公主与司空弈大人啊。”
“公主请我过来,我能不来?哪里不合适了?”
她认真看着颐春的眼睛,似笑非笑道:“皇上又没杀我相公,去了一趟司钦监不也好端端回来了,还保留原职,说明我相公压根没什么错处,要不然早给宰了,您说是吗?”
颐春暗暗咬牙。
楚天原能活着,还不是她颐春以命相保,如今却叫卫挽说了风凉话,讽刺她来了!
颐春忍下恨意,勉强勾起笑容,“是啊。”
冯氏来时便与公主通过气,今日打定主意,要狠狠下卫家的脸子。
原是她与忠义伯的次子曾在卫振荥手下做事,六年前大陈与青国交战,次子因延误军机被卫振荥下令处斩。
忠义伯明大义,但一直过不去丧子之痛,因此与卫家断了,冯氏则对卫家恨之入骨。
冯氏调笑了声:“弃女就是弃女,五年前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被大将军赶出家门,如今夫君又是那货色,可见你人品堪忧啊。回头我便跟姐妹们打听打听,卫大小姐到底做了什么风败俗的事。”
卫挽自知,对于存心找事的人,她再怎么反驳对方都有理由发作, 索性道:“我确实人品不行的夫人,您最好别跟我沾,小心忠义伯也将您弃了,我离开将军府仍有公主能攀附,您离开伯府的话,也不知能攀上谁呢。”
“看看!你们看看!”
冯氏被揪了小辫似的来劲了,“这便是将军府出来的小姐,居然亲口承认自己品德低下!说吧,到底做了什么丑事,以至于将军府为了保住名声,连女儿都不要了!”
司空悠悠听见娘亲被骂,气得握紧了小拳。
他要帮娘亲一起骂这个夫人!
可娘亲一直按住他的脑袋,不让他出来理论!
“是啊楚夫人,如果你行为端正,说出来也无妨的!”
有人起哄道。
冯氏哼了一声:“别刺激她了,那么丢脸的事她怎么会说?否则回头还不得被大将军给打死!”
“难道是男女之事?”
“听说打仗时她曾去过东州做后勤,她会不会叛国了?这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卫家从前线回朝后不久她就被赶出家门……倒有这个可能……”
卫挽没再说一个字。
与青国那一仗,刺痛她的地方太多了,伯父与堂兄牺牲,亲兄长牺牲,大嫂小产,她也成了见不得人的卫家弃女,无奈与家人两断。
她认罪认罚,但从没认过错。
可一想到他们以牺牲为代价,保护的还有冯氏这种人时,她又莫名愤恨。
再如何回怼,都显得没有必要了。
随便吧。
“不解释,因为无话可说了吧?”冯氏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哪里还有半分贵妇模样。
“今日大宴定的是公主终身大事,我要是你,早就自己离开了。”
“以我看,要离开的只怕另有其人吧!”
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传入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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