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挽看向室外,意味深长地对楚天原道:“你没觉得,起风了吗?”
楚天原似被无形的鞭子击中,身子没来由地抽了抽,接着便双腿发软,险些摔在地上。
*
斋宴散场后,除了楚家外参宴的人都纷纷离寺,司空弈站在瞭望塔上可见一辆辆马车驶出寺庙。
他招手唤来云六:“保护公主,我进宫一趟。”
“是。”
司空弈方才走下瞭望塔,有人抱住他的腿。
他宠溺般顺从了那道软软的冲击力,故意将健硕的身子晃了晃。
“主持送你的小画书看完了?”他微笑低头,正好看见一双清澈又哀怨的眼睛。
小家伙穿了一身深褐色僧袍,软发盘成一个髻,插了桃木簪子,没有一根碎发遮挡的小脸圆润可爱,白得晶莹剔透。
司空悠悠用脸蹭上爹爹的腿,“我不想看,要爹爹抱抱。”
“怎么了?”
司空悠悠指指自己胸口:“难受。”
这孩子天性活泼,最爱捣蛋。
但司空弈看得出,儿子脸上的难过不像装的。
他等着进宫面圣,便抱起他匆匆安抚,“让寺里的大夫瞧瞧便是,爹爹要回城,等事情办完自会回来陪你斋戒。”
四年前他捡到悠悠时孩子受伤颇重,幸好那时他出特殊任务,身边跟了两名太医。
太医用了所有手段,历经三日三夜才救活他。
他怕这孩子命薄,每年生辰前后都会带孩子来寺庙求福,沐浴斋戒。
也是巧合。
他竟阴差阳错捡到了自己的儿子。
那时他只当做了件善事,救了婴孩一命。
可之后母亲却发现,这孩子身上到处是司空家的特征,与他小时候的影子……
“爹爹,”司空悠悠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我可以去找楚夫人吗?楚夫人的手又软又嫩,让他摸摸我脑袋,摸摸我小脸,我的病就好啦!”
正准备安抚小孩的手停在半空,司空弈眉头皱成了川字。
又是那女人。
那女人的手又软,又嫩?
他是没挨过那女人的打,这话也说得出口。
司空弈直接将手上的小孩扔了出去,“不许找她,呆在祖母身边哪都不许去,乖乖等我回来。”
“爹爹,可是她真的很温柔又很好看……”
“好看也是人家的,与你何干?”
司空悠悠咬咬嘴唇,泫然欲泣地看着爹爹,低低地说了一声“爹爹好没用”。
没有给宝宝找一个好娘亲,害宝宝眼睁睁看着人家的娘亲伤心流泪。
他嘴上不敢说,心中千万个不服。
爹爹这点事都办不好,那么……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司空弈没有商量余地,交代了丫环几句便离开了广照寺。
*
因公主事发,清净的广照寺隐隐有些异动。
苏陌进厢房后低声禀告:“公主回城了。”
卫挽正在陪卫承安看书,顺带监督楚恬罚跪。
闻言她眼帘轻轻一挑,“司空弈必去告她状子,她得抢在司空弈前头向皇上坦白,楚天原呢?”
苏陌道:“还在寺中。方才他迁怒小少爷,您为什么不收拾他?”
卫挽讽刺地笑了笑,“自有人收拾他,我急个什么?”
“娘亲,”楚恬一个人跪在角落,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娘亲我好痛,我知道错了,可以不跪了吗?”
没爹爹撑腰她只好求饶,不然还不知要跪到何时。
卫挽不为所动,自顾自与苏陌说话:“司空弈那边可有动静?”
“动身了。”
想起司空弈,卫挽难免有些内疚。
她又利用了司空弈一次。
司空弈除了名声不好,似乎并没做过祸国殃民的事,他不过陪国公夫人上香祈福,尽人子之责,却又被她拉下浑水。
可一转念,那男人无缘无故让她去司钦监自首,司钦监岂是好人能去的地方?
既然他没事找事,还不许她撒撒气了?
再说十日时限转眼即过,若不拉他做个助力,她如何在坐牢之前摆平那对狗男女?
如此一想,她仅剩的那点自责荡然无存。
“知道了。”
说话间,楚天原失魂落魄地走进厢房。
“爹爹!”楚恬眼睛一亮,挪着小身子想爬起来。
卫挽严辞道:“跪着,不许动!”
楚恬眼睛转了转,见爹爹没拦着娘亲,又一边嚎啕一边乖乖跪好。
楚天原垂头丧气地坐在卫挽一侧,想与她说话却欲言又止。
惊恐与不安全写在了脸上。
他明明一肚子话想骂,又难得的保持着安静,屡次将那茶杯端起又放下,迫切想做些什么来缓解心中的焦虑。
卫挽也没说话,气定神闲地陪他等着。
这五年时光从脑中快速闪过,而伴随她嘴角的唯有苦笑。
她离开卫家后并未马上离京,因皇上为她指了一条路。
嫁人。
她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所谓的如意郎君。
以她的性子与眼光,大陈上下她能看得上的男人屈指可数。
可她看上的,未必看得上她呀。
那会儿二哥也想她安定下来,于是将物色人选的事揽在头上,挑来选去,最后看中了楚天原的才华与美貌。
楚天原乃钦赐探花,长相确实当得上美貌二字。
二哥看中楚天原才貌,楚天原看中卫挽略有薄财,可缓解楚家困境。
虽然婚后很长一段时间并不和美,楚天原又“不能人道”,卫挽并未太过在意。
她已有一双子女,本想着如此过完一生也罢。
可事实上她骨子要强,她已受了五年委屈,在得知公主与楚天原苟且,且屡次想加害于她后,她终于爆发了。
她要反击。
她受够了误解与委屈,受够了被人白眼,低看一等,更受够了与父母家人无休无止的骨肉分离。
这反击,就当是她这五年来对自己的第一份交代……
她慢条斯理为楚天原斟了一杯茶。
楚天原伸手。
“相公你说,这杯算不算为你送行?”
楚天原手一顿,接着便剧烈颤抖,“阿挽,你休要胡说!”
“但愿是我胡说。”卫挽眼底浮起一丝笑意,转头看了一眼两个孩子,“不管出什么事,我会带好他们。”
楚天原脸上失色,碍着孩子在场才压着嗓音:“你个混账,竟敢诅咒我去死?你休要……”
“少爷!”随从阿宏屁滚尿流地跑来门前,声音颤到有些碎破:“宫中来人了,要……要抓您进宫见皇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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