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厮是楚天原身边的书童,名周明。
周明声音一落,偏厅内瞬间哗然,惊得楚家几人惊得面面相觑。
金羽卫三个字,在大陈境内可谓如雷贯耳。
对卫挽来说却正好。
她正愁老太傅来不了呢。
“确定是指挥使本人,司空弈大人?”楚天原霍地起身,向来稳重的男人竟不慎撞上桌角,撞翻了面前的粥。
卫挽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浓稠的粥食流在他月白色锦袍上,再配上他慌乱的动作与表情,显得十分滑稽。
周明结结巴巴道:“确,确定!”
老夫人眼前一花,险些从座位上摔下去,颤声问:“天原你没做混账事吧?司空大人亲自上门,这怎么得了……”
金羽卫属于皇帝亲卫,直接对皇帝负责,奉命监察百官。
尤其司空弈,他深受皇帝信任,有先斩后奏的特权!
楚天原后座子肮脏,自然怕极了司空弈。
卫挽想想便笑了,慢不经心道:“都别傻眼了,速去迎接便是,小叔小姑,你们先带承安与恬儿回避。”
“好好!”得了卫挽的话后楚佑南才稍稳一些。
卫挽心里有数,缓声道:“你没做亏心事,不用紧张。”
楚佑南拂了把汗。
说的好像人人屁股都干净的似的……
那边楚佑南与楚念带走两个孩子,卫挽与老夫人、楚天原带着丫环小厮数人迎出门去。
不比昨日在学堂,这会儿司空弈仅带了两名金羽卫,与一名国公府侍卫云六。
但再如何低调,司空弈那身慑人的气场也不会有半分减弱。
今日的他一身雪青色常服,长身玉立,一双桃花眼美极近妖。
看似随意的一眼,便叫楚天原母子软了双腿。
司空弈还没到跟前,母子已率下人们跪下迎接。
“下官见过司空大人。”
老夫人头也没敢抬,身子忍不住瑟瑟发抖,手指甚至抠进了地砖的缝隙中。
“司空大人,”卫挽则加快步子迎上,朝他礼节性福身,“大人光临敝舍是我等之幸,今日有劳大人了。”
律法并未规定,私下场合里民见官需要跪拜,因此可以跪,也可以不跪。
司空弈懒洋洋地扫视众位,最后目光回到卫挽脸上。
为何她这声招呼打的,听着有些别扭?
看来她早知他会来这一趟。
做个心如明镜的女人挺好,起码能死个明白。
卫挽面不改色,垂眸摊手:“大人请进厅。”
司空弈隐去眼底薄怒,笑面虎道:“有事站在这儿说便好。”
卫挽朝伏在地上的母子侧了侧目,“司空大人日理万机,自是没空在此闲叙的,我等也不敢耽误您宝贵时间。”
方才被司空弈的威名震住,缓过劲后老夫人才明白过来。
莫非卫挽请来作见证的,正是司空弈?
这么一想,老夫人针扎一般身子一凛,忙不迭说道:“劳大人来此一趟,是民妇不懂事了,民妇本已备好一万两现银,本就打算如数奉还儿媳的。”
司空弈长眉挑了挑,颇有闲情地看向卫挽。
挺好,敢拿他当枪使了。
卫挽送给司空弈一个无辜的眼神,一副人人都冤枉了她的模样。
楚天原也跟着道:“确实如此,楚家承蒙阿挽照顾,这些年害她贴了不少银子,下官早前便与母亲商议过,决不会让她出力又出钱。”
“哦?”
楚天原颤了颤,不敢迟疑半点,“我们这便当着大人的面,还了那一万两银子。”
卫挽顶着司空弈笑里藏刀的眼神道:“这种私事,不用当着大人的面说了。”
楚天原懵了片刻:“……何意?”
司空弈看着卫挽的头顶,忍住揪掉她脑袋的冲动,“本官来找人的,有些话需要问问楚夫人。”
“……”
楚家母子这才后知后觉,恼得脸皮发红。
无奈话已出口,即便司空弈并不是见证人,说过的话也必须兑现!
楚天原撑地起身。
“楚大人,”司空弈悠哉游哉地叫了一声,目光打趣地停在他红肿的面上,“你这脸?”
楚天原无地自容,咬牙回道:“内子失手所致。”
“啧啧,”司空弈乐笑了,“看来做楚夫人的相公还挺危险的,楚大人你可得多活几年,莫叫夫人落进他人手上才是。”
“大人……”
楚天原默默忍了,只求卫挽别给他惹事才好。
等卫挽跟着走出楚家大门,司空容那副真诚的笑容也戛然消失,“楚夫人不愧出身将门,借刀杀人这招用得不错。”
“大人多虑了,我并无此意。”
“抬起头,看着本官。”
口吻不容抗议。
卫挽见惯了厮杀,什么样的场面都应对过,自是不怵他的。
但他强劲的气势压在头顶,仍叫她不由自主地生起防备。
她如言抬头,撞见他似笑非笑的眼睛。
单看他的眼睛,那是无双的漂亮,细瞧却有一丝杀意隐在眸底。
可不知为何,卫挽却觉他眼中除了笑与杀机之外,又藏了一些让人无法捉摸的情绪。
藏得过深,她无力探清。
“大人?”
司空弈拧紧眉峰,偏头看向云六。
云六立时上前。
下一刻,一条黑乌乌的手镣垂在卫挽面前。
那手镣有孩童手臂般粗细,散发着沉重的腥锈气息。
云六:“楚夫人,请吧。”
卫挽并不意外。
以司空弈的风评与手腕,做出任何事都不奇怪。
她只当昨日承安冲撞了他,今日她又借他的势让楚家母子服软,因而要被问责。
“大人要拿我,我自然不会抵抗,但现在还不可以。”
司空弈笑得戏谑,“你在跟本官讨价还价?”
卫挽冤枉极了,“我哪里敢呢?现今我家中事多,还有重要的事做,此刻若受捕,楚家散了可如何是好?不如大人先将这笔账记上,待我处理好家中事,再随您走可好?”
她口口声声示弱,又口口声声不退一步。
司空弈眼底微亮,越发觉得这女人得趣地很。
他轻笑一声,凑在她耳边道:“如此急切的家事,莫非事关楚夫人头顶的颜色?”
正好一丝风信拂来,盘旋起卫挽的发丝,攀上他的脸侧。
酥痒感在他整个脸颊散开。
不知是厌烦被打扰,还是意外这天作的巧合,他又一次蹙起了眉。
他带着些自讽地弯起唇,在她耳边继续道:“抑或,你在掩饰楚大人头上的那顶绿帽?”
卫挽本能般退后一步:“不知大人何意?”
楚天原与公主的事司空弈或许早有耳闻,身为金羽卫指挥使,他知道这些很正常。
但他方才这句话,分明在说她卫挽红杏出墙!
“大人,”她的声音冷下来,“您堂堂二品大员,又是国公府世子,请务必慎言。”
司空弈笑容微冷,“夫人非要去一趟衙门才肯老实?”
卫挽后知后觉。
这便是司空弈的来意?
可即使她红杏出墙,又关他司空弈何事!
“大人!”
“夫人!”司空弈打断她的话,眼底那莫测的情绪再次翻涌,又被他不动声色压下,“本官且给你十日时间处理家事,十日后自己滚去司钦监,本官更喜欢在那里问话,楚夫人,能去司钦监是你的荣幸。”
他咬紧“楚夫人”三个字,仿佛这三个字触犯了天条。
司钦监隶属于金羽卫官署,为其下设监狱,对于贪赃枉法的朝廷命官而言,说那是人间地狱也不为过。
“云六,走。”
“是,大人!”
卫挽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影,哭笑不得。
她究竟怎么了人家大人?
她看出来了,方才司空弈眼中分明藏着复杂的恨意,可比起新仇,更像是那种遥远又深重的旧恨。
“大嫂,你看看承安吧!”
楚佑南抱着卫承安跑出大门。
正要离去的司空弈停下脚步,转眼便看见楚佑南怀中的小小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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