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芜看到了向她射来的箭,本能告诉她,应该向一旁躲闪,然而身体却一动不动。
她惊恐地瞪大双眼,眼中有泪意弥漫。
“咻!”
箭矢来到近前的瞬间,她陡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谢铮将纪芜抱在怀中,躲开了那支能够要她性命的箭矢,他凤眸微眯,声音里裹着寒意,“要活口!”
常柏领命,立刻带着其他护卫去追。
谢铮垂眸,看向怀中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庶女,虽然依旧是冷声,却比刚才少了几分寒意。
“看到了还不知道躲,不想要命了?”
“哇……”
怀中的人陡然放声大哭。
此时,纪芜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像个炸了毛的猫,整个人巴在谢铮身上。
谢铮没有想到她的反应竟这么大,很快感觉胸前濡湿一片。
“怕什么?有我在还能护不住你吗?”不知不觉间,他的声音都放轻了几分。
“我……我知道官人在,可……可刚才真的吓死我了,呜呜呜……”纪芜哭得更加大声。
无论是之前被李辉劫持,还是那日被歹人所捉,当时的她心里也很害怕,却从未有过这般害怕。
或许是因为之前的两次,虽然危机重重,可好歹还有生机,这次却是不同,她距离死亡,竟是那样的近。
对于纪芜而言,哪怕过去的日子再难,她真的想过要寻死,可她求生的意念总能将死志压下去。
她是想要活着的,不仅如此,她还想好好的活着。
所以,当危机解除之后,那种真的会死的后怕裹挟着她,才会令她如此反应。
这一次,谢铮没再说话,抱着她坐下来,等她慢慢哭完。
纪芜哭了好一会儿,声音才渐渐小下来,理智也慢慢回笼。
瞧着谢铮胸前被她哭湿了好大一块,她低着头,不敢去看他的反应。
清冷的声音在此时传来,“换一桌新菜过来。”
“不……不用换!”纪芜连忙抬头,“刚才的打斗并未影响这桌上的饭菜,何必浪费?”
她一边说着,伸手触碰桌上的碗碟,“还是热的呢。”
谢铮忍不住打量她几眼,见她脸上还有残泪,一双眼睛哭得通红,肿得跟个桃似的,却还有心思想着不要浪费……
“你……很缺钱?”
仔细想想这一路上,好像真的没见过她浪费食物。
不仅如此,但凡涉及到要用银子的地方,她总是十分肉痛的模样。
比如今日在马车里,听到提前给了客栈两个月的银子,她便心痛不已。
再想到她平日在侯府时,总是一副小家子气的打扮,一点都不像伯府里出来的姑娘。
纪芜没有想到,会从谢铮嘴里听到这样的问话,她犹豫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其……其实我有时候出府去,就是……为了换点银子用。”
谢铮不由得拧眉。
忽然想起之前曾在她身上看到过的,那是被打之后才会留下的痕迹,“永安伯府竟苛待你?”
“不……不是!伯……家里没有亏待我,是……”纪芜赶忙摆手,却不知该如何对他讲。
她也不想讲,于是声音变小,听着闷闷的,“官人,我能不能不说?”
如此说着,她心中不免忐忑,生怕会因此让侯爷不高兴。
出乎意料的是,一双筷子塞到她手里,清冷的声音随之而来,“那就吃饭吧。”
“嗯!”纪芜答应一声,将筷子拿好。
正要吃饭,才发现自己还在谢铮怀中,赶紧手忙脚乱地起身,坐到他身旁。
她的确是饿了,惊吓之后又似乎胃口大开,因此吃得十分香甜。
原本谢铮没什么胃口,他也不是个注重口腹之欲的人,然而瞧着她的模样,下意识多夹了几筷子。
对此,纪芜并未注意。
因为之前的事情,令她仍然心有余悸,于是一边吃着东西,眼睛忍不住四处打量。
看着看着,忽然定在一处,那里插着一支箭,正是刚才的那支。
“官人,我能看看那支箭吗?”
谢铮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那支箭,以为她是好奇,便吩咐人拔下来拿给她。
“箭头上有毒,你……小心些。”
头一次对小庶女说着关怀的话,他心里有些别扭。
纪芜的注意力都在那支箭上,压根没听清谢铮说的是什么。
不必他提醒,她也看得出箭头上有问题,正好也吃完了饭,就用手帕包着一段,仔细查看。
谢铮瞧着她这副模样,眼中闪过讶然。
看小庶女的模样,可不像只是好奇,她竟然……还懂这些吗?
“官人,这支箭有问题,我怎么觉得不像冲着我来的,倒像是冲您的,您……的事不会已经暴露了吧?”
“怎么说?”
见纪芜已经看完了,谢铮就着她的手,仔细查看了这支箭,还真被他发现了异常。
顿时,他皱起眉来。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被纪芜拿在手里的这支箭,是军中才会有的。
并且,这样的箭极其特殊,并非所有军中都有,而是专属于西南军中。
郾城内外的情势复杂,也正是因为临近西南之故。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西南军中,有三皇子母族的亲眷。
当今陛下的儿子不少,活到成年的只有那么几位,可时至今日,东宫之位仍然空悬。
正因如此,几位皇子在私底下都有不少小动作。
乾元帝心知肚明,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坐山观虎斗。
之所以此次将谢铮派出来,就是因为郾城这边的情况,可能涉及到成年的皇子们。
若是别人来查,到最后可能会被除去,也可能干脆站队。
让谢铮来此,乾元帝便不需要有太多顾虑。
纪芜小心地打量着谢铮的脸色,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虽然石金箭是西南军中独有,但……也可能是栽赃嫁祸。”
毕竟,西南军中虽有三皇子母族的亲眷,可军中并非只有一位将军。
至于其他将军,是只效忠于陛下,还是已经站好了队,那就不得而知。
正因如此,纪芜的说法确实是有可能猜错。
然而,在她话音落下之际,谢铮目光森森地盯着她,声音里多了几分凛冽的杀意——
“你方才还说自己缺银子,看来在伯府过得并不好,可转眼却对这箭矢的出处如数家珍……说,你到底是谁派到我身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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