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郑凯一同将释东送回了住处。
跟酒后缠人的周庭柯不同，释东今晚虽然也是酒量摄入过多，但整个状态乖巧老实，难得的省心。
我担心他夜里醒来肠胃不舒服，又去楼下的药房买了些醒酒药，处理好一切后，这才放心离开。
再见到他时，已经是翌日下午。
彼时我还在为校企合作项目书头疼，听见小雅清脆地喊了声释教授后，抬眼一看，便看到了拎着打包的咖啡进来的释东。
与昨晚喝红了脸的乖巧憨厚形象不同，彼时的释东身着一件浅灰色的羊绒西服外套，搭配一件白色高领毛衣，既挺括有型，又时尚休闲。
配上那双银丝眼镜，更显温文儒雅。
我刚起身相迎，便听到小雅说，“释教授，你也太客气了，来找我们音洛姐，还带两盒进口车厘子啊。”
释东温和回应道：“系里发的福利，大家随意。”
他说完便走向我，眼神里闪过一抹尴尬，吞吞吐吐道，“昨晚我没出洋相吧？”
“没，依旧是彬彬有礼的绅士形象，”我实话实说，又问道，“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释东晃了晃手机，说，“看到你的来电显示了，音洛你一向不喜欢麻烦人，那么晚给我打电话，想必是有急事。”
我没想到释东如此细心，解释说，“我想给Stack准备一份新的项目书，但校企合作涉及方面极广，我没什么经验，想向你取取经。”
释东嘴角勾起，询问道，“你决定答应Stack的提议了？”
“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笃定地点点头，“既然要合作，我们就得做足准备，尽量做到万无一失。”
“这个当然，”温润的嗓音蓦地抬高了几分，释东绅士的将手伸到我面前，眉眼含笑道，“白经理，合作愉快。”
我没想到平日里严肃到有些呆板的释东还有这样风趣的一面，刚准备做回应，就见他自顾自地坐到我的工位旁，边拉办公椅边说道：“项目书呢，拿来我看看。”
看着挺着急的。
我好心提醒：“不急，我才写了一部分。”
“没事，这两天学校就要放假了，我都有时间的。”
说话间，他又瞄了眼我的办公桌面，诧异道：“咦，换了？”
我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才知道他指的是我的新笔记本，淡淡地应了一声后，我问他：“项目书里我方的权利和义务我试着拟定了几条，你看看？”
“好，交给我。”
整个下午，我跟释东都在讨论我方的权利和义务问题，释东见识广，知识储备强，三言两语就能指出我拟定的条例中存在的漏洞，我跟着学了不少。
“论敲代码，你是系里第一，但说到相关规定嘛，”释东言辞诚恳，带着一丝骄傲道，“我还是更强些。”
我点点头，表示认同道：“班委你才华横溢，让我心服口服。”
释东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音洛你再细心点，会发现我更多优点的。”
我很惊讶一向谦虚有礼的释东居然会如此回应，一时间有些语塞，正出神时，熟悉的甜腻声猝然间传到了耳中。
“这是什么风把释教授给吹过来了？”
原来是在医院里照顾沈华兰的林杳杳不声不响地回来了。
两天没见，小姑娘的脸上是难掩的倦色，眉眼弯起时，多少有些勉强。
我猜她照顾准婆婆的事不太顺利。
释东依旧是一贯的绅士，他起身道：“跟音洛商量些事儿，林小姐看着风尘仆仆的，是太投入工作了吗？”
他问得认真，却让林杳杳神色一滞。
片刻后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不咸不淡道：“释教授多虑了，在音洛姐手底下办事，又怎么会辛苦呢，真正辛苦的，应该是她跟吴总。”
释东迷惑地看了我一眼，问：“此话怎讲？”
“时间不早了，今天就聊到这吧，”我不想把释东牵扯进来，推辞道，“改天请你吃饭。”
释东一向识大体，自然是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随即点了点头。
但林杳杳今天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见释东要走，竟不依不饶道：“音洛姐，你这是做什么，释教授又不是外人，再说他跟庭柯是朋友，说不定能劝劝他，让他多给我们宽限几日呢。”
正在整理文件的释东疑惑地抬起头，看了看林杳杳，又看了看我，问：“什么宽限几日？出什么事了？”
“庭柯让元天野改人物形象，这位元总监不乐意，直接给我们来了个人间蒸发，”林杳杳快人快语，边说边感叹道：“现在庭柯很生气，压力自然就给到了音洛姐和吴总这边。”
我越听越不是滋味，视线落在林杳杳脸上，小姑娘看着一副心疼着急的模样，但眼底，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挑衅。
我几乎可以断定，她这是在挑事儿。
事实上她那点儿心思我一早也是清楚的，可她是荣域的人，也是周庭柯的人，所以合作期间我也算能忍则忍，但她不该故意把释东牵扯进来。
想到这，我强压着心口的不适，平静道：“林经理这么空闲的话，不如把邮箱里的那段代码给写了。”
公司分配任务时我会习惯性地把每一项内容发到组员的邮箱里，林杳杳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先前她一直在组内划水，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默地替她把工作给完成了，而如今，情况已经大大不同。
林杳杳大概也没想到我会跟她提工作的事儿，愣愣地看了我一眼后，竟没接上话。
“时间还早，我先送客，晚点再跟林经理继续探讨工作。”
丢下这句话后，我便送释东出公司。
到了停车场后，释东犹豫地看了我一眼，问：“庭柯应该不是……”
“终止合作一事是他提出来的，”我打断释东，说，“这件事，你千万别插手。”
释东凝视了我片刻，点点头：“有需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我折返公司后，刚进门，小雅便匆匆忙忙地跑过来，给我递了一个眼神道：“林经理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刚才眼圈都红了。”
小姑娘就是小姑娘，我不过公事公办而已，她竟然还委屈上了。
到底是有人撑腰，不知人间疾苦啊。
但话说回来，她毕竟是周庭柯安排下来的人，面子还是要给的。
我思忖片刻，敲了林杳杳的办公室门。
小姑娘闻声抬起头，眼圈果然红了一大片。
“音洛姐，还有什么吩咐吗？”她声音压得很低，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让她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我看着她，叮嘱道：“林经理，我知道你时刻关心着公司的事务，但释教授不是我司员工，你向他吐露公司内部情况，不合适。”
这种情况换做任何一家公司，坦白来说都有权利追究员工的责任的，更何况，林杳杳并不像是无心之举。
“音洛姐，项目进度一直停滞不前，我也很着急，”林杳杳嗓音沙哑，透着浓浓的委屈，“我就是想释教授也是大家的朋友，想麻烦他去做这个和事佬，跟庭柯好好聊一聊，难道是我做错了吗？”
我看着林杳杳这张人畜无害的脸，突然间觉得有些可笑。
我这才意识到，装乖，有时候也是一种本事，索性开门见山道：“林经理既然这么替公司着想，那不如本职工作先完成吧。”
说完我便要走，却又听到林杳杳问：“但是音洛姐，阿姨一个人在医院，我实在是不放心，这些工作，能麻烦你帮帮我吗？”
我诧异地望向小姑娘，看着那双杏眸里闪过的狡黠，顿时哭笑不得。
细想一下，她来公司这么久，还没正儿八经地写过一次代码，现在，已经开始堂而皇之地让我代劳了。
“不好意思林经理，我也有自己的工作，”我拒绝得干脆，“下班前，我希望能看到一段完整的代码。”
丢下这句话之后我便转身，但下一刻，我却听到林杳杳说，“对不起啊庭柯，阿姨那边，我真的去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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