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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最终,明鹤染像是明白了什么,优雅地点头道,“那便如殿下所愿,不日后,我会为侧妃治脸。”

“多谢。”



那位国师果然是极有本事的,在沈骊珠看来,自己只不过是睡了长长的一觉,甚至没有多少痛感,醒来脸上覆着白纱,被告知施术过的地方前七日不能碰生水,后面每日早晚涂抹上雪颜膏,月余便能完全好了。

明鹤染甚至道,“为侧妃治脸,算我赠送给她的一件事情。太子殿下的三个承诺,依旧有效,没有减少。”

沈骊珠知道,他这都是看在琉璃夫人的情面上,起身谢过。

“不必谢。”明鹤染淡淡瞥了她一眼,“阿璃没有孩子,她是将你当做女儿一般看待的。”

他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琉璃夫人罢了。

这人虽然看似青衫白发温润,实则淡漠无情,不知他与琉璃夫人有着怎样的过往。

但,那个故事,想必也是极为动人。

沈骊珠微微痴然地想。



一月转瞬即至。

在红梅绽到热烈,将近年关的时节,沈骊珠脸上的伤已经全然好了。

当覆面的白纱从她耳畔翩然滑落而下时,露出的是一张光洁如新,容颜无暇的脸庞。

李延玺眸光灼灼地落在沈骊珠脸上,那视线令人感觉到了丝烫意。

沈骊珠抿唇,忍不住抚上自己的眼尾,道:“殿下,我这样……好看吗?”

那里,一丝旧日的痕迹都没有了。

“好看。”李延玺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揽进怀里,“孤的阿姮,变美了。”

如此亲昵。

现场甚至有明宴白这个孩子在呢,沈骊珠在他肩头推拒了下,羞涩道,“有人。”

琉璃夫人笑道,“你们随意,大可将我们当做不存在。”

若是没有琉璃夫人他们在,李延玺会吻她,但是在人前,到底忍住了。

只是,到了夜里,少不得要连本带利地向骊珠讨回来。

今晚的他,格外的疯和重。

一遍遍吻过昔日沈骊珠脸颊到眼尾留下过疤痕的地方。

沈骊珠莹白漂亮的腰肢颤抖不已,浑身渐渐变成漂亮的绯红色,指甲陷入男子肩头,她眼尾湿红,眸底蕴着雾气,声音似蔷薇泣露那般地哭道,殿下,我要死了……

李延玺哑声低笑着回答,孤怎么舍得?

嘴上这样说着,却是寸尺不退,丝毫未将她放过。

月光很柔,落了大半夜的雪。

他们在风雪交加的夜里抵死缠绵。

只是,这早起来,沈骊珠却觉得小腹有丝酸软,坠坠的疼。

她还以为是昨夜太过胡闹所致,没怎么放在心上,由青黛伺候着穿戴完毕,望着鸾镜中容色光艳,妩媚动人的自己,沈骊珠的眼里有一丝的恍惚。

这是……她?

怎么熟悉中又透着一丝陌生呢?

这时,青黛端来一碗汤药并一盒蜜饯。

自从她失忆以来,每隔几日就要服上一碗这样的药,据说是御医开的,治疗她失忆的。

沈骊珠素来不太喜欢喝这些苦涩的药,抬手端起来,今日不知道是不是嗅觉变得格外敏.感了些,竟然从里面复杂纷繁的气味里嗅出有丝……麝香?

沈骊珠将那碗汤药一放。

青黛忙问,“怎么了娘娘?”

“药有些烫,你先放到那边,等它晾凉一些我再喝。”沈骊珠轻声道,“青黛,你帮我去拿本书来。”

青黛听令去了。

沈骊珠起身,将药倒在了窗台下。

然后,凝眉思索着是谁给她下药。

青黛取书回来,见骊珠坐在临窗的榻边,碗里已经变得空荡,她正拈起一粒生姜梅子在吃。

青黛笑,“娘娘已经喝完了啊?”

“嗯。”沈骊珠点头,接过书,翻了一页,貌似漫不经心地道,“这个药,是太医院开的吗?”

她试探了番,却没有套出有用的消息来。

药是青黛亲手熬的,没有假手于他人过,在东宫里,也不可能有人能趁机往她要喝的药里掺别的东西。

排除所有之后。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

药材里本身就要用到麝香。

虽然份量很浅,但是这样用着,恐怕很难有孕。

这药,她喝了多次,也没见有什么效果,从今日起,还是不喝了,偷偷倒掉好了……

沈骊珠心里拿定了主意。



风雪换新年。

很快,年节至。

宫里宴上丝竹笙箫,美人歌舞。

京中也是一片张灯结彩,朱雀大街是琳琅满目的热闹,比起昔日金陵那场夏夜的游园会还要更胜三分。

只是,那时他在灯火与星光里满身寥落,何曾想到过能有今日?

李延玺手臂紧搂着骊珠的腰身,不禁想,这些时日是他偷来的,就算有错,来日有什么惩罚和因果报应,那也请报在他一人之身。

一路观花赏灯,来到了摘星楼。

琉璃夫人已经多年不曾上台表演过,她的舞,就算当今陛下想看,但若是她不想跳,那也是看不到的。

此次回京,恰逢辞旧岁迎新春,琉璃夫人倒是突然起了兴致,说是要登台跳一支舞,让骊珠为她抚琴。

失去记忆,不记得自己发誓不再为谁抚琴的骊珠,欣然点头同意,“不胜荣幸。”

据说,当晚琉璃夫人一舞,太子侧妃伴奏的场面,那场面足以让人在许多年以后都记得。

记忆鲜明得永不褪色。

而当时——

琉璃夫人跳那支舞时,红衣摇曳,曼妙灼灼,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那位清冷国师明鹤染的目光,都落在最中间的琉璃夫人身上,唯有李延玺一直在看着抚琴的骊珠。

末了,琉璃夫人一舞尽兴,挽袖离去。

她拿出几坛珍藏数十年的“醉颜红”,在摘星楼最高处宴请太子和骊珠。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琉璃夫人玉手把玩着琥珀流光杯,对着夜空与明月遥遥地举杯道,“走过这么多地方,喝过这么多的酒,到头来最好的还是这醉颜红,小骊儿,来,喝!”

沈骊珠许久不曾饮酒,陪琉璃夫人吃了几盏后,便两颊酡红,眉眼有丝微醺,唇上却挂着很美的笑靥。

李延玺截下她的酒杯,勒令她不许再喝,又道,“阿姮。”

“嗯?”她微醉地应。

李延玺抚了抚她的发,仿佛低叹地问,“什么时候,你也能为孤奏一次《凤求凰》?”

或许是,越快乐的时候,越容易寂寥。

今日见骊珠为琉璃夫人抚琴伴奏,令他想起那年陆府,风雪轩一曲《凤求凰》,明知道不该跟一个死去的人比较,那样他永远没有胜算,也明知道她记不得,已经将过往统统忘掉……

却还是忍不住这样说。

谁知,沈骊珠摇了摇头。

李延玺一瞬眸光黯然了下来,就连捏着酒杯的指骨也透出些许雪白之色。

阿姮,就算失忆,你也还是下意识记得陆亭遥,仍旧抗拒弹《凤求凰》给孤听,只因为是你曾弹给他听过的,是吗?

沈骊珠却道,"凤求凰不是很早就已经弹给殿下听过了吗。嗯,若是殿下想听的话,下次弹长相思,行不行?”

李延玺先是皱眉,不慎打翻了酒杯,激动地抓住她肩膀,"弹过了,什么时候?"

沈骊珠不解,有丝微醺的眉眼不禁蹙起,"那年,也是在摘星楼啊。我知殿下要来,特意弹的《凤求凰》。怎么,殿下难道没有听见吗?"

她小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失望,"可是姑姑分明说殿下来,焦尾也是殿下所赐呀。"

难道贵妃骗了她不成。

李延玺忽地身体一震,缓缓松开了她的肩。

摘星楼,焦尾琴,凤求凰……

原来,那么早……

原来,你也是爱过孤的,是不是,沈骊珠?

所以当年选妃宴上,他那一句叱责,摧毁的不止是她的名声,还有倾慕之心。

而现在的她,什么都不记得,眼眸明媚,“你怎么了,殿下?”

他还来不及答,这时,在城楼上的编钟敲响十二下,子时至,意味着新岁来临时,无数烟火在夜空绽开,仿佛繁星朵朵……

女子不禁被吸引,转过头去,凭在阑杆边,在摘星楼的最高处,望着这盛世之景,这明美三千,微微惊呼了出声。

烟花的倒影映在她侧脸上。

眉眼处,笑靥如初。

李延玺却是背过沈骊珠后,喷出一口鲜血来。

这是大喜大悲之下,心情激荡所致。

这一幕叫守在暗处的少臣瞧见,"殿下……"

"无妨。低声些,不要让阿姮知晓。"李延玺抬手,淡淡擦拭过唇角。

少臣满目担忧,退回了原处。

凭阑处,他看见娘娘带笑回眸,在烟花不断绽放又落下的声音里唤道,“李延玺,快过来……”

殿下义无反顾地朝娘娘走了过去。



趁李延玺不注意,沈骊珠又被琉璃夫人偷偷喂了一两盏酒,醉颜红的后劲儿有些大,总之,从宫外回去的时候,沈骊珠已经不是微醺,而是醉得不轻了。

只是,她酒品好,哪怕是醉了也不哭不闹,很安静。

唯有在乘马车时,觉得车厢里烧着银霜炭闷热,抵达了宫门,下了马车后,就不论如何也不肯再上轿撵了。

“不要坐这个。”

太子倒也纵着她,顺着骊珠地话往下说,“嗯,不坐轿撵,那阿姮想怎么回?”

沈骊珠素白如瓷的脸颊晕着丝醉人的红,想了想,慢慢地说道:“走回去。”

从宫门到东宫,走路得要用上小半个时辰。

此刻,已经是很晚了。

红墙黛瓦的宫道上,除了偶尔有巡逻的禁军,就只剩下他们。

何况,穹黑的夜空纷纷繁繁落起了雪来。

走回去,恐得被雪水弄湿了鞋袜。

“好,我们走回去。”替骊珠系紧了身上斗篷的带子,李延玺在她面前微微蹲下身来,“但,上来,孤背你。”

沈骊珠趴到他背上,挽住了男人的脖子。

他背着她走在宫道上。

经过的禁军,全部都低下头,像是撞见了不该撞到的一幕。

哪怕昔日得宠如贵妃娘娘,也并不见陛下这样背过贵妃娘娘啊。

雪,落在李延玺和沈骊珠两人身上和发间。

回东宫的必经之路上,途遇那片她曾早起为他采集过雪水和晨露的红梅林时,沈骊珠非得让李延玺背着她到里间去折一支最好看的梅花。

折了红梅,暗里生香。

沈骊珠将那枝红梅拿在手上,一手依旧挽着太子的颈,眸光凝在男人墨发上落着的那层晶莹却不化的雪,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扑哧笑了起来。

李延玺问她,“笑什么?”

她在李延玺耳边轻声地道,“因为想起了一阙诗。”

“什么诗?”

“待到青山暮雪后,也算此生共白头。”沈骊珠将方才心中所想,慢慢地念了出来。

背着她的人,忽然一顿。

“阿姮。”

李延玺微微侧首,道,“再往前一点。”

沈骊珠闻言照做,不禁将头颈朝他靠了过去。

李延玺在她唇上轻咬了一口,气息灼热,声音微重,“这个时候,你最好别勾我。”

沈骊珠捂着嘴唇,唤了声疼。

但是,心里却有种欢喜。



小半个时辰的距离,说长也不长,竟然转眼就到了东宫。

两人是一路淋着雪回来的,雪一化开,斗篷和头发全部都湿了。

太子抱了骊珠去里间洗沐,她醉意未尽醒,被他剥去了裙裳,放在浴桶里的身子未着寸缕,最后给她洗着洗着,他也进来了。

沈骊珠唇瓣上水泽潋滟,抵着李延玺肩膀叫他出去。

李延玺狭长的墨眸暗炙而美丽,半是慵懒地掠过水下,眼尾挑了丝薄薄弧度起来,勾唇道:“你舍得?”



胡闹了一通出来,鸾帐里已经被熏得很暖和,沈骊珠换了一袭明艳红色的寝衣,青丝散落,肤美如玉。

殿内光线有些暗,她趴在床上,看着那枝插在瓷白净瓶里的红梅,李延玺走过来,上了床榻,将人捞到身上,轻叱道,“还不睡?”

“我在等你啊,殿下。”她其实是有些困倦了的,但是,“还有一句话,没有跟你讲。”

方才折腾她时,他不见怜惜,此刻听见骊珠声音里满是倦浓之意,心里却疼惜了起来,修长的掌抚在她背上,“有什么话这么重要,明天说不行么?”

“嗯,重要的。”沈骊珠道,“殿下,新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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