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房梁上,一幅幅书画垂挂而下,随风轻摆。最高处的几幅书画都出自史正卿之手,备受文人们推崇。
看见熟悉的场景,史正卿怔在原地。
后面的马车上,史承业掀开帘子探出头,不耐地问:“彦回,你傻愣在那里干嘛?你还要陪你姐姐回去收拾东西,莫要半路跑去喝酒。”
酒肆里的人听见声音转头看过来,连忙挥手招唤。
“彦回,进来喝两杯。”
“史大公子,来嘛来嘛,奴家伺候您。”
两个舞姬跑出来,一左一右抱住史正卿的胳膊。
李天竹也从后面的马车里探出脑袋,看见儿子混不吝的模样,不由深深叹气。她算是看出来了,能让儿子俯首帖耳的女子,迄今为止只有方众妙一个。
那人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能把儿子傲慢自负的脾气完全拿捏。只可惜方众妙自始至终都没看起过儿子,两人没那个缘分。
李天竹频频叹息,很是忧心儿子将来的婚事。
儿子放浪形骸,纵情享乐,不找个有手腕的妻子严加管束,他永远不会收心。
史承业缩回脑袋,无奈道,“别叹气了。他自己不愿上进,你说什么都无用。终究是我们太惯着他。”
李天竹回头瞪了夫君一眼,朝儿子喊道:“彦回,别喝酒了,我们还赶着去江家。”
史正卿好似终于回过神来,推开两个舞姬,大步走进酒肆。
李天竹连连喊他,他头也不回。
史归林跳下马车,跑进酒肆规劝兄长。今日有正事要办,不是玩乐的时候。他也是才发现,兄长竟然这么不靠谱。
然而,史归林很快就愣住了。
只见史正卿搬来一把梯子,爬上高处,一一摘掉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几幅墨宝。
梯子下面围满了人,纷纷问他作何,他一字不答。
从梯子上下来,他吩咐店家:“找一个铜盆,烧一堆火。”
店家不敢违逆,很快准备好铜盆和炭火。
史正卿摊开一幅字,缓缓扫过上面的内容。
史归林伸长脖子一看,只见字幅上写着一句诗——何需星芒冷月辉,自是昊天烈日光。
这绝对是兄长的口气。自比烈日,狂得不行。
然而,史正卿看着这幅笔力雄浑的墨宝,竟然自嘲一笑,然后毫不犹豫地把字幅扔进铜盆里烧掉。
周围的文人墨客发出一阵肉疼的惊呼,还有人试图从火里抓出字幅,进行挽救,却被史正卿用画轴打掉了手。
他摇摇头,冷笑道:“无病呻吟,妄自尊大,救它做什么?”
他展开又一幅墨宝细看。
史归林凑过去,却见字幅上写着一句词:诗仙、酒仙、红尘仙,憾平生,独不见吾狂耳。
嚯!口气好大啊。诗仙、酒仙、红尘仙平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见识到你的才华是吧?
史归林捂着嘴噗嗤笑出声来。
史正卿也低低地笑,笑到一半,他容色忽然僵住,头皮因为极度的尴尬而隐隐发麻。
那日方众妙走进酒肆,可曾看见这幅字?诗仙酒仙,史正卿未曾得遇,但红尘仙不正是方众妙吗?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她会不会暗暗发笑,会不会觉得这是一条四脚蛇在装真龙?
史正卿不敢深想,连忙闭上眼,急急地把字幅扔进火里烧成灰。
那猪婆蛇的外号还真不是方众妙胡乱取的。过去的他,的确是个笑话。
周围的文人们又是一阵惊呼,有人拉扯史正卿的胳膊,有人劝他莫要糟蹋艺术,有人问他是不是受了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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