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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0章 虔诚


刚刚接到的朝廷邸报表明,历史上原定的继任者,已经死了。
在远离了京城核心之后,又跛了脚的傅荣,意外的死于一场痢症。
当原本的户部尚书傅铉,从千里之外的家乡,痛哭流涕的传来书信时,恐怕他也不会想到,皇上根本没心思关注这个曾被寄予厚望的私生子了。
除了例行的死后封赏,连一点额外的表示都没有。
这样的封赏,真还不如不赏。
而事实上,当永泰帝听到傅荣病逝的消息时, 原本是不大高兴的。
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病死,在中风之人看来,实在是晦气。
要不是如今的他,已经不太好清楚的表达自己的意思,而让协理朝政的皇子抢先开口示了恩,皇上甚至是不大想封赏的。
可是几个和傅荣的相熟的皇子皇孙们,一面表示着对旧友的哀悼,一面又表示要“秉公处理”,着实让永泰帝看了场好戏。
还是七皇孙提出,朝廷只能按制封赏,但他们私下可以各尽心意,才算是解决了四皇子和六皇子之间的小小争执。
然后永泰帝眉头一挑,便让按七皇孙的意思来。
程岳在另外一张白纸上,写下七皇孙高祯的名字,可想想又摇头画了个圈,写了几笔。然后,把那张纸连同之前的本子一起,收进了暗格里。
英王府继续低调,宁芳继续静心养胎。
谢润娘嘴很严,说是不说,就果真连永宁长公主和韩袆都没说。所以京城中,知道这消息的,不过寥寥数人。且皆是程宁两家的至交好友,再不肯轻易泄密。
时入六月,暑气渐生,昼长夜短,天时渐热。
但比天气更加炎热的,是七皇孙的门庭。
几位皇子皇孙监政已经有一段时日了,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皇上真正偏向的,还是这个大皇孙。
于是,朝堂上开始有立孙不立子的传言开始流动。
虽说四皇子是长子,但七皇孙不也是长孙?
若当真比较起来,四皇子母族卑微,反不如七皇孙的父母出身更加高贵。
况且七皇孙亲父五皇子,又不象大皇子那般,是被皇上安了罪名,幽禁而死。五皇子乃是实实在在的病故,算是死得很清白。
所以让七皇孙来继承皇位,于情于理,似乎也无可挑剔吧?
于是,这日当皇上提出,让七皇孙带头主持即将到来的洗象节时,朝臣们也没什么异议,就这么顺利的通过了。
等回到四皇子府,七皇子十分愤怒。茶都只喝了半盅,就摔了杯子。
“洗象节要与万民,与番邦使臣同乐,这样的大场合,不亚于祭祀!我们几兄弟都好手好脚的,凭什么让他一个孙子辈的去主持?我不服!”
“虽是大场合,到底不是祭祀,你急个什么劲?”四皇子说得一派淡定从容,只手腕上的珠串拔得略用力了些。
七皇子斜眼觑着,冷笑道,“真等大事定下,可就什么都来不及了!四哥,咱们是亲兄弟,这又是在你的府邸,我不怕说句实话。就算老七是长孙,但五哥毕竟排在四哥你的后面,什么时候轮到他的儿子继承大位?不过你倒是也跟我说句实话,到底对那个位置有没有兴趣?你要是没兴趣,我争个什么劲儿?这大热的天,不如回家睡觉!”
四皇子敷衍道,“父皇还在,这种事可不是儿臣们该议论的。”
七皇子嗤笑,“那就当我方才所说,全是放屁,走了!”
“七弟!”看他当真要走,四皇子到底坐不住了,犹豫着道,“若父皇一力偏袒老七,可怎么争?”
七皇子复又坐下,“既然有心,我不信四哥一点没想法?别的不说,给老七使个绊子,煞煞他的威风总行吧?”
四皇子会过意来,“你说是利用洗象节,造成民乱?”
七皇子端起兄长面前的茶杯,再次砸到地上,“光民乱算什么?无非是不痛不痒的斥责几句。若是死几个朝廷官员呢?只有唇亡,才会齿寒。那帮子叫嚣着拥护老七的,才知道那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四皇子盯着那滩茶叶,不作声了。
七皇子想添乱,四皇子何尝不想?
甚至,他心目中还有一个极好的替死鬼人选。
若弄死此人,只怕皇上再怎么看重七皇孙,也必须让他从皇位争夺中出局了。
所以,他蘸着杯中冷掉的茶水,在桌上写下了这个人的名字。
七皇子只看了一眼,瞳仁就紧缩起来。只觉嗓子发紧,“四哥——”
他只想弄死几个低级官员,可四皇子的心思明显比他更大。
况且,他不是跟此人关系不错么?从前还几番照应过他家夫人。
原来,在皇权面前,什么感情都是假的。
四皇子在他看清后,便拂袖拭去名字,掩袖密语,“若要一击即中,必要如此如此才行。这回,恐怕还要用到你家福慧。”
七皇子有些踌躇,他当然知道让他女儿出面是什么意思。
既能表示他对四哥的忠心,也能把谢家趁机拖下水。
可这件事到底有不小风险,万一闹不好,福慧麻烦可就大了。甚至,有可能会被推出去背黑锅。
福慧就算不是他最宠爱的女儿,到底也是他的长女,还是第一个孩子,多少总有几分感情。
四皇子挑眉,“怎么,舍不得?”
想想那张龙椅背后的巨大利益,七皇子狠下心肠,“无妨,我会跟她说!”
四皇子微笑,“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没几日,六月六。
朝廷每年这一日,都会举办洗象节。
因大象是个稀罕物,常人难以见到。而驯养过的大象,更是天子才能有的仪仗。但天子又不是经常出门,也不是每次出门都会带着大象。
为了彰显皇权,便会选在每年六月初六这一天,把宫廷圈养的大象,赶到京城的护城河边洗象,也是让百姓们看个稀罕,与民同乐的意思。
而今年皇上病重,就把主持洗象节的活动交给了七皇孙。不得不说,这差使实在令人眼红。
但对于宁芳来说,洗象节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因自幼跟着祖母礼佛,她倒是记得许多道观寺庙在六月六这天,都会举办晒经节,供奉一些贵重或大师手写的经书。引得许多虔诚的信徒,前去道观寺庙参拜。
今年情况特殊,宁芳肯定是哪里都不会去。
只把自己手抄的几本经书交给二位嫂嫂,托她们去相国寺晒一晒,替家人祈福。
孟大夫人接了经书时,还不忘嘱咐,“你要是闷得慌,就把家里的小戏班传来唱两出。今儿家里没人,你可万万不能出门。要不,我还是留在家里吧。”
自打宁芳有孕,孟大夫人对这个小弟妹,可是半分意见也没有了。
就算私下肚里,都没有半分。
反而提起十二分的精心,只恨不得把小弟妹当成眼珠子,成日捧在手心里。
要不是今日实在想去求求菩萨,保佑小弟妹一举得男,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出门的。
谁知就这么巧,程家三个男人都不得闲呢?
程峰如今那些番语学出了眉目,今儿要陪番邦使臣去洗象节参观游览。
程岭的九军都督府要维护京城秩序,也不得空。
程岳本是无事,说在家陪着,两个嫂嫂才跟人约好了出门。谁知七皇孙昨儿特特跑来请了他,要他去洗象节赋文。
因他手中握有皇命,程岳也不好不给这位炙手可热的皇孙面子,只得应了。
所以才闹到今日家中无人,宁芳独自在家的局面,弄得孟大夫人十分放心不下。
谢二夫人笑道,“瞧嫂子说的,弟妹是这样没分寸的人么?咱们趁着凉快早些去,也好早些回来。不过半日工夫,想来无妨。”
孟大夫人忙道,“我正有此意。横竖那苗夫人与你是手帕交,与我又不熟。回头你陪她去用饭,只说我中暑要早些回家便是了。”
宁芳忙道,“大嫂要早些回来陪我,也不用咒自己。只说我不舒服,担心没人照顾,早些回来也就罢了。”
孟大夫人只觉心中妥帖,谢二夫人更是笑道,“就依弟妹说的吧。”
她挽着孟大夫人出门了。
到了相国寺,那苗家夫人已经到了。
这是谢二夫人近来在宁芳的影响下,重新走动回来的闺中好友。她丈夫在朝中不算得力,但也不算边缘,正经是个五品官。为人很是圆滑,但并不势利。
所以苗夫人也能跟谢二夫人好好交往,相互并不贪图什么,反倒热络。
一见面,谢二夫人就说了小弟妹一人在家,身子不大爽利,回头大嫂要先走。苗夫人听了忙夸孟大夫人慈爱,又羡慕她们妯娌几个感情好。
谢二夫人知她家中人口多,妯娌难相处,便直言道,“我们又没个孩子,自然好相处。若有了孩子,定容易生出私心。但若是比起妯娌不合,谁愿意没孩子呢?”
苗夫人果然被安慰到了,却又笑叹,“阿华你这个直脾气,竟是到如今这年纪都改不了。”
谢二夫人道,“这些丧气话就不说了,赶紧办正事吧。看我大嫂,都着急了。”
苗夫人好心多说了句,“你们是该好好拜拜,求菩萨保佑你家英王妃,早日开枝散叶。到时若是愿意,过继你们两房,也就有个指望了。”
谢二夫人只是一笑,并不放在心上,“辛辛苦苦十月怀胎,谁舍得送人?只要老程家香火不断,我们就知足了。”
可孟大夫人听着却心思一动。
是啊,她怎么忘了,这世上还有过继一说?
宁芳如今才十五不到,就有了身孕。往后十年八年,起码也能生下七八个孩子来。到时为何不能过继她一个?
哪怕给她个女儿,不也算有后了么?
于是孟大夫人跪在菩萨跟前,这头磕得无比真心又虔诚。本来说早些完事回家,未免就多耽误了一会儿。
而此时英王府,独自在家的宁芳,却是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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