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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7章 撩动


华昭仪恍然,却又质疑,“姐姐的汉文一向比我好。可这种讨好方式,也太屈辱了些!就算我们弄死了大梁皇帝,难道就能报得了仇?杀得了野利家的人吗?还是回得去西胡?”
容昭仪道,“回西胡是不可能了,但你是想要在后宫中憋屈的过一生,还是痛痛快快过一生?”
华昭仪道,“那自然是痛痛快快过一生。”
容昭仪一笑,“我记得汉人还有一句话,叫母凭子贵。我听说大梁皇帝并不喜欢现在的几位皇子,如果我们姐妹能有身孕,哄得他立我们的孩子为太子,以后大梁的军队,不就是我们姐妹的军队?大梁的天下,不就是我们姐妹的天下?到了那个时候,你想杀谁不行?”
华昭仪这才露出笑意,“那我听姐姐的!”
容昭仪哄好了妹妹,也松了口气。等她走了,才转头跟个宫女说,“亏你从前劝我这些话,如今却是恰好派上用场。只是闵书女,你真的能帮我离开皇宫,重获自由吗?”
闵双桃笑得温婉,却带着一股奇异的诱人之色,“自然可以的,公主。其实您想离开,现在都可以。只是您甘心吗?”
容昭仪摇了摇头,美丽的脸上半是愤恨半是忧伤,“就算你能给我足够多的金子,但没有权势,走到哪里都只会被人欺负。我能被人送进皇宫一次,还会被人出卖第二次。我如果要走,一定得抓着自保的权力,才能离开!”
“就是这个道理了。”闵双桃眼中跳动着奇异的火焰,“横竖大家都是给逼到绝境的人,那我们为什么不一起赌一把?如果赢了,我们都能得到想要的。就算输了,跟现在这样象狗一样活着,又有什么区别?”
容昭仪坚定了语气,“你说得对!往后要怎么做,我听你的。”
闵双桃慢慢捏起她的肩膀,低低道,“从前,宫里有一个女孩,跟我一样,原本只是个小小的书女。可她胆子很大,无论是在公主面前,还是皇子面前,从不露怯,坚持自己该做的。再然后,她就成了地位尊贵的王妃,再没人敢欺负她。”
“所以公主,你现在作为一个刚承宠的妃子,应该满心得意,戴上皇上新赐的首饰,去御花园里招摇炫耀。然后,定会有人上门来找你麻烦。然后,受了委屈的您,不就有了再次去求见皇上的理由?”
容昭仪拍手笑道,“果然不错!我越单纯犯蠢,皇上只会更加信任我。只要得到他的宠爱,这个宫里还有谁能难为我?”
看她很快依计行事,闵双桃转身离开。
只当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展开一封家书,眼中才露出一抹苦涩和无奈。
跟宁芳姐妹不一样,她是主动答应入宫的。
但这个主动,却是为了躲避家里想让她跟纨绔子联姻的无奈之举。
可是刚收到的信中说,她青梅竹马的那个他,已经成亲了。
闵双桃真不怪他。
在决定进宫的时候,她就知道这辈子回不去了。可他还是等了她足足三年,已经算是很对得起她了。
只是让闵双桃不能原谅的是,在她入宫时,家里说好要留给她的一百亩田地,那是自小带大她,也唯一心疼她的祖母,留给她的一百亩田地,被偏心眼的爹娘又给了兄长。
借口说什么嫂子又给她添了个侄儿,家里人口多,使费大,暂把那些田地借去用用,日后再还她云云。
可闵双桃知道,这些田地给出去了,就绝对不可能再回到她手上了。
而因她入宫,给她爹换的官职好处,难道还比不上一百亩田地吗?
他们难道就没想过,等自己年纪大了出宫,手边没有半点积蓄,一个老姑娘要如何生存?还是说,要她去看哥嫂侄子的脸色过日子?
而这消息,要不是青梅竹马写信,她可能直到出宫还被瞒在鼓里。
这还是亲生爹娘呢,真是心都寒了。
所以闵双桃别无选择。
就算她明知宁芳当初跟她说,去哪个皇子公主府当几年保姆嬷嬷,混到一定情份再出宫是最好的选择,可她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让她去求宁芳?
叩叩。
突然,有人敲响了她的窗子,有节奏的三长一短。
闵双桃急忙凑过去,低声道,“我已经按吩咐行事,让容昭仪勾引住皇上了。”
窗外的男人嗯了一声,然后从窗缝中递过来一只宫中常见的香水瓶,“让她抹在身上。”
这,大概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闵双桃只略迟疑了一下,外头的男人便不悦的轻哼了一声,“嗯?”
闵双桃只得双手接了。
窗外的男人又低声嘱咐,“小心些,不要出了岔子。”
闵双桃应了下来,男人走了。
踢踏响的皮靴边上,露出一抹宫中皇子皇孙们才能用的云海纹。
闵双桃叹了口气,熄了灯。
她知道自己已经走上了悬崖边缘,可她实在是没办法了。而心里的自尊,让她也不愿意去向谁摇尾乞怜。
也许是潜意识里更有一种较劲吧?
她跟宁芳出身差不多,又一同入宫做了书女,如果宁芳敢冒险去做英王妃,为自己博一条生路,她为什么不能去给容昭仪做幕僚,也替自己博一个富贵前程?
年关渐近,宫中也渐渐传出容华二位异族昭仪得宠的消息。
连带着皇上过年,都命鸿胪寺给扣押在京城的西胡拓跋王不少赏赐。
永泰帝的脑子到底还算管用,虽然不喜欢程岳,但对他的建议还是听进去了。
西胡献俘结束后,他虽然在野利云荣的游说下,把这头猛虎放归了草原。但也怕他再次来袭,于是就采取了折衷的办法。
将老拓跋王,容华昭仪的亲生父亲扣押在京城圈养起来。
永泰帝打的如意算盘是,没了拓跋王,野利云荣就算再有心机,也无法另立新君,自然就不能在西胡凝聚起人心。
而利用他战败,并把拓跋王和容华姐妹送进宫中的这一行径,在西胡也势必会招至一些人的诟病。这样一盘散沙,各自为政的西胡才是大梁最需要的邻居。
不得不说,永泰帝的算计很是精妙,但程岳对此,只有一句评论。
“打蛇不死,必受其害。”
对这八个字,皇上听不进去,但戚老都督却着实因此引程岳为忘年知己。
要不是身份不便,他真想去英王府找他好好喝几杯。
不过他虽不便,女眷走动却是不怕。
尤其高燕燕得了贞敬夫人的诰命,说来还要感谢宁芳出的主意。
所以戚老都督便让小夫人亲自去英王府道了个谢,还送了不少年礼。
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大半是山东土产,一看就是家人送来的年礼,这可是拿着银子都买不到的心意。
宁芳十分感谢,高燕燕却又笑指着一只木匣道,“这是听说你家妹子喜欢做糖果糕点,我那延泽小弟搜罗来的。里头除了糖果,他还不知上哪儿打听了许多小方子。也不管对不对,都囫囵写上了,给你家妹子瞧着玩吧。”
高延泽和宁茵的缘份,宁芳早已经听说过了。
不过对这个自幼出家,又跟着嫡出姐姐长大的小庶弟还是很好奇。
“你弟弟这名字,怎么听着倒有些来历?”
她说得委婉,但这名字确实象和尚用的法名。
高燕燕也不隐瞒,叹道,“我这小弟说来可怜,从出生到如今,竟是没起过正经名字。小时才生下来,是楚姨娘求我给他起的乳名儿,叫瓜官儿。后来给我爹送去出家,定的法号叫延年。”
看她嘴角微带讥诮,宁芳秒懂。
高延泽小时候是为皇上祈福出的家,益寿延年,这马屁可拍得真好。
高燕燕又道,“后来我接他去了山东,本想按族谱给他起个正经名字,可他却不愿意。主要是怕我难做,宁肯就用延年凑合了。后来是我家老爷发话,给他改了名字。用延字以示不忘曾经的坎坷,用泽字则取其福泽绵延之意。
也就是之前老爷带着我这小弟上了回西胡战场,让他替自己挣了个八品校尉的官身,今年才总算是上了族谱。不过我这小弟也是倔强,非说姐夫名字起得好,才照应了他这些年。横竖他只是庶出,名字没那么讲究,所以族谱上也就不改了。”
因涉及家丑,有些事她不好说得太明白。
高文秀是个唯利是图之人,儿女若没利用价值,他是一概不闻不问。但就算有了出息,得了官身,高延泽上这个族谱也是付出了极大代价的。
其中之一,就是高文秀再婚的话,这个庶出儿子是不能分家产的。
宁芳听出其中艰难,但别人家事,却不好多打听,只劝高燕燕,“只要能有正经名份,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着嫁时衣。我看你小弟,日后必是个有出息的。”
高燕燕听得这才欢喜起来,“灵气倒也罢了,只这小子确有几分毅力。文的武的都肯下功夫,倒是叫我少操许多心。等他再大几岁,有些出息给他说个媳妇,我也不必牵肠挂肚了。”
二人又说了会子闲话,高燕燕跟宁芳约好,节后一起去相国寺普照大师那里做法事,这才告辞。
不过走前,她才似是突然想起般,给宁芳递了本书。
“这是我闲暇看着解闷的,随手记了些笔记。你有空瞧了,倒也回我两句。”
宁芳觉得她那笑意有些古怪,回头一翻,这哪是给她的书,分明是给程岳的兵书!
上头笔迹也刚毅之极,分明是戚老都督亲笔。
不过让人惊讶的是,戚老都督一介武将,居然写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让宁芳赞叹不已。
程岳收了,特地净了手,才敬重的来翻书。
“听说戚老都督年轻时也是个火爆性子,为了磨练自己的耐性,才整整练了十年的簪花小楷,原来竟是真的。你瞧这些字越写到后头,锋芒越发内敛,说是女子手笔,恐怕都有人信。可见老都督这些年的养气工夫,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宁芳揶揄,“那你呢?”
程岳一笑,“我自然比不得戚老都督,不过好歹比你多吃了几年盐米。你近日又有些躲懒,那字儿练的也生疏了,有空在这磨牙,不如快去写两篇正经。”
宁芳瘪嘴,暗怪自己挑起这样话题。却到底提着毛笔,老实练字了。
笔墨书香中,人的心性逐渐坚定,脑子也越来越清晰。
宁芳其实一直知道程岳叫她练字的好处,但有些事,似乎就得有人盯着追着,才更加有意思。
但她不知,明亮的烛火映在自己身上,意外的拉出一道婀娜的长长倩影。
程岳看着似在不经意又长大了一些的小王妃,素来淡定的眼神里,似有星光隐隐撩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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