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修没寄希望能谈判出啥鸟东西来,用贾诩的话说,他此行不过是发发宣传单,试探朝廷诸位臣工态度,看看阵营。
最终,朝议不欢而散。
他与父亲杨彪肩并肩,走上马上,出了未央宫,返回太尉府。
长安的大道平坦,缓行的马车甚是平稳。
杨彪从头到尾看着杨修无所畏惧的狂喷老臣,此时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欣慰道:“我儿,王允顽固不化,谈判恐怕无用。不过,你这样一闹,倒是惊醒了有些人。”
“有些人是谁?”
“自然是赵氏、董氏等偷鸡摸狗之辈,墙头之草。”
“那父亲的立场呢?”
杨彪睁开双目,正色道:“我弘农杨氏先祖杨震公被诸生尊称为关西孔子,孔子尊礼。天下人都可以反,我们不行。”
杨修懂了,他也从来没想过造反,回答道:“父亲,儿子心属长公主。”
“如此甚好。”
父子二人返回太尉府后闭门不出。
王允一边派人日夜监视太尉府,提防杨彪杨修联络长安城内达官贵人。
一边勒令西凉旧部胡轸、杨整修前往李傕大营劝解和刺探军情,结果两人表面前去,实际上却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复返。气的王允差点吐血。
......
八日后。
司徒府前厅。
“胡轸、杨整修匹夫,果真投敌,把他们的家眷都压入天牢。”
王允狠狠的骂完,又听到属下禀报,太尉府纹丝不动。
他一脸疑惑,“这杨修专门跑进长安城来,就觐见了一次陛下,然后闭门不出?”
“属下也觉得颇为蹊跷。”一个青衣老者搭话道。
宋翼,太原人,被王允举荐为左冯翊,也就是冯翊郡守。
王允左右踱步,问道:“说来听听。”
“属下觉得,那杨家小子是不是故布迷阵,障眼法,其实另有所图?”一个玄衣中年人抢先说道。
王宏,王允同族,被举荐为右扶风,也就是扶风郡守。
这两人都是王允的心腹,只因三辅衙门都在长安城内,宋翼、王宏经常登临司徒府商谈军机。
宋翼瞪了一眼王宏,“你说的不等于废话。那杨修自然不会无所行动,比如暗中联系了人,或许太尉府内有密道。”
王允熟视无睹这二人的明争暗斗,属下对立是好事,他问:“府内密探可有音讯?”
王允说的密探,自然是只潜伏在太尉府的仆人。
王弘小心翼翼的答道:“司徒大人,并无音讯。那太尉府自从杨修回来后,就宽进严出,除了衣食用品仆人,探子也出不了门。”
“一群废物。”
“天子那边可有异常,你们要小心那些外戚,董承,伏完都不是好鸟。”
当今天子刘协还未成年,并未立后,仅立两位妃子:董贵人、伏贵人。
董贵人是汉灵帝母亲董太后侄子、卫尉董承的女儿。
卫尉,九卿之一,统率长安城内卫士、守卫宫禁。
伏贵人是不其侯、执金吾伏完之女,伏完的正妻是恒帝女,阳安长公主。
执金吾,原名中尉,三辅的军事首长。
汉光武帝刘秀年少时候就羡慕道: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
当然,现在的执金吾掌兵不过千,皇权旁落,早没了当年威风。
董承担任卫尉,伏完担任执金吾,也算是外戚之间的相互制衡。
王允三人凑在一起,一一探讨长安城内到底谁可能是奸细,谁可能会里通外敌。
王府管家跌跌撞撞跑了进来,还没进门,就哭丧着嚷道:“老爷,老爷,西凉军攻进长安城了。”
三人大惊失色。
王允脸色一白,腿一软,差点跌落地上,急切问道:“逆贼从哪里进城的,如何进的,为何提前没有消息。”
管家几乎是趴着坐在地上,禀报道:“老爷,是赵谦指使手下蜀军打开了覆盎门,逆贼已冲进了长乐宫,宫廷卫士且战且退,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赵谦,蜀郡人,当今前将军。
覆盎门是长安城南三门之一,直通长乐宫,平常一般不开。
长乐宫位于长安城东角落,俗称东宫,原本是历代太后居所。
当今天子刘协的生母王美人早早被何皇后(何进妹)毒死,何皇后又被董卓毒死。
当今大汉便没了太后。
长乐宫里面仅仅住了汉灵帝的养母董太后,也就是当今太皇太后,刘协的祖母。
王弘惊呼:“为何会是覆盎门,那里可是长乐宫啊。”
董太后,这个老不死的。
王允仰天长啸,“董卓那狗贼当年上位,就是勾搭上了董太后,才掌握了禁军。没想到这老女人故伎重演,见风使舵,看我们太原王氏势微,又想勾搭上了西凉军享受荣华富贵。”
宋翼一瞪,又问管家:“董太后指示人打开城门,你这老匹夫为何又说是赵谦打开的?”
管家低头回禀:“大人,外面的人都说,西凉军贾诩派人抓了赵谦赵温兄弟两人在城外的老母亲,押解在横门。守军注意力都在北面的横门。哪里想到人家演的双簧,声东击西。那赵谦突然打开了南面的覆盎门,赵谦老母亲便安然无恙......”
管家的话还未说完。
王允就气的喉咙发痒,一股鲜血喷了出来。
“司徒!!”王弘惊慌的急忙扶稳王允。
“我们都被贾诩那狗东西戏耍了。他指使一个杨修入宫面圣,把我们的注意力全吸引到了弘农杨氏。贾诩却派人私下勾结董太后,以及刘谦等巴蜀士人。”
“董太后里通外敌,那卫尉董承岂不是也反水了?”
“瞒天过海,高明啊,是我们大意了,那董承原本就是董卓的族人。本以为他当了国舅,对朝廷忠心耿耿。”
王允缓过一口气,思路清晰,怒斥一通,却于事无补。
他搀扶着王弘的胳膊,直往外走,嚷道:“还愣住干嘛,快去未央宫,带着陛下走。”
王宏提醒道:“现在已是深夜,陛下恐怕不在未央宫,在桂宫。”
桂宫,是大汉皇帝妃子的寝宫。
司徒府紧挨着桂宫,距离并不远。
众人急急忙忙备了马车疾行。
冲入桂宫,把在床上做运动的刘协“请”了出来,惊吓的他差点阳痿。
伏贵人年纪未到破瓜之年,更是吓得瑟瑟发抖。
也多亏了刘协还幼小,发育未完全,晚上活动也就是和妃子抱着聊聊天,厮摩也有限。
刘协几乎是未着片缕,被侍卫统领用黄袍一卷,抱着走的。
旁边宫女急忙拿起被子就覆盖在伏贵人身上,齐齐送入御驾。
御驾来到东西市街口。
刘协早已习惯这临时逃脱的生活,经过一番折腾,总算是清醒,见怪不怪,众人都把他当作宝贝,倒是没有性命之忧。
刘协反倒口齿伶俐的问:“司徒,这是准备带朕去哪里?”
王允咳嗽几声,脸色煞白,听到北面横门攻城声,急忙朝东面一指,“去宣平门,城门校尉崔烈,素为忠义。”
“司徒,朕听闻那崔烈当年在父皇手上,花费五百万钱捐官得到三公之位,被世人耻笑,连他亲儿子都看不起他。又何来忠义之说?”
王允不好评价汉灵帝,只能强颜欢笑,奏道:“陛下,买官鬻爵之事,崔烈常引以为耻,所谓知耻而后勇,他现在年老体衰,晚年反倒可信赖,想薄好名声。”
“朕心难安,但愿如司徒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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