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开春时分,北方再次传来捷报,晋王不负重托连收失陷三城,并还斩杀了歇尔葛人首领伐哥铎,不日便班师回朝。
消息传进京城,不止朝廷百姓振奋,宫里头更是喜气洋洋。
此刻明月宫一阵欢声笑语,梁婉正讲笑话呢,把太皇太后和庆云县主逗得开怀大笑,太皇太后乐道:“你这张破嘴,可真会讨人欢心!”
正说着,突见李楚兴冲冲地跑进来请安,裘嫣赶紧行礼。
李楚压根就没拿眼瞧她,自顾说道:“皇祖母,晋王收复失陷三城,不日便班师回朝了!”
太皇太后喜道:“可是大获全胜?”
“那是自然!首领伐哥铎被斩杀,歇尔葛人溃不成军,全都逃了!这还不算,为了防止他们再犯,晋王亲自带军前往敌方巢穴俘虏了数千名歇尔葛人,彻底瓦解了他们的根基,以除后患。”
太皇太后点头道:“干得好,待晋王回来了,得重重封赏!”
李楚喜笑颜开,立马跪地道:“皇祖母圣明,孙儿这就替晋王谢过皇祖母!”
太皇太后赶忙扶他起身,调侃道:“瞧你那兴奋劲儿,好似自个儿得了奖赏似的,高兴得都找不着边儿了!”
李楚笑眯眯地坐到她旁边,另一边的裘嫣频频偷看他,脸颊绯红。
梁婉察言观色,掩嘴笑道:“这阵子老祖宗的气色可比先前好多了。”
李楚道:“皇祖母的精气神儿是要比先前好得多。”
“可不是吗,得多亏了庆云县主会哄咱们老祖宗欢心,老祖宗心情好了,吃饭也香了,精神自然就充沛了。”
李楚的视线这才转移到裘嫣身上,她羞怯道:“庆云哪有这么大的功劳,全是太后娘娘和老祖宗心疼庆云呢。”
太皇太后瞅着两个金童玉女,越看越登对,“自长平离京后哀家心里头郁郁了许久,也多亏庆云这孩子常来陪伴解闷,让哀家的心里日渐舒坦。”
李楚道:“如此说来,还得劳烦庆云县主多多进宫陪陪皇祖母才是。”
听到这话,裘嫣的脸儿烧得更红了。
梁婉趁热打铁道:“陛下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李楚听得一头雾水,梁婉继续道:“庆云毕竟是女儿家,近来频频出入后宫,宫里头已经有流言传出了。”
“什么流言?”
梁婉轻咳两声,见太皇太后没有作声,便大胆道:“说后宫要来新主了。”
李楚愣住,随即装傻道:“子虚乌有的事。”
这话太皇太后不爱听,她有意撮合二人,朝裘嫣招手道:“你坐过来。”
裘嫣温顺地坐到她身边。
太皇太后把李楚的手覆盖到裘嫣手上,笑眯眯道:“多好看的一对金童玉女,皇祖母瞧着心里头喜欢。”又语重心长道,“皇帝啊,哀家老了,盼着皇室开枝散叶,可眼下你的后宫里头就只有姚淑妃一人。她是个本分的好孩子,无奈性格内敛了一些,跟皇祖母也说不到一块儿。皇祖母成日里在后宫也挺乏味的,好在庆云这孩子能解解乏,可日子久了总会让人说闲话,你若真有孝心,便给她一个名分,让她正正当当地来陪皇祖母。”
啧,他要是不纳庆云作妃便是不孝了!
李楚强压下内心的腹诽抽回手,梁婉跟着附和道:“老祖宗说得在理,陛下的后宫确实寥寥了些。”
李楚冷漠地瞥了她一眼,若不是碍于场面,铁定一脚踢飞她,真当自己是皇太后了,多大的脸!
一旁的裘嫣耷拉着头,不敢抬眼看他。
李楚心里头虽憋着气,却也没有表露出来。
上回他一意孤行命晋王出兵,本就惹恼了太皇太后,所幸长平回宫把祖孙二人的隔阂化解了。
今天太皇太后又掐着晋王告捷的点儿要求他封端王女儿为妃,那端王可是太皇太后的人,安的什么心思他能不清楚吗?
念头在心中千百回转,把肠肠肚肚都绕了一圈,李楚才咬牙答应下来,说道:“既是皇祖母的意思,那便封个贤妃吧。”
惊喜来得太突然,裘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倒是梁婉替她着急,提醒道:“庆云县主,你还愣着作甚,还不快来谢恩!”
裘嫣这才起身谢恩。
李楚看她不顺眼,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借口政务繁忙溜人。
太皇太后的目的达到,也不留他。
李楚刚出去,就见替姜嬷嬷办差的容兰回来,他顿时便把气撒到她头上,叫呼道:“你这小宫女给朕过来!”
容兰不明所以,硬着头皮小跑上前,行礼道:“陛下是在叫奴婢吗?”
李楚不耐烦道:“不叫你叫谁?”
容兰:“……”
火气好大!
李楚遣退仆人,指责道:“你怎么服侍太后娘娘的,她好好的不学,偏偏学会抬杠了,有你这么服侍人的吗?”
容兰虽不清楚内情,却也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连忙跪下道:“奴婢知错了,请陛下责罚。”
李楚恼火道:“责罚你就能把那女人塞回去了?”又道,“朕警告你,下次太后娘娘要再跟朕抬杠,看朕不收拾你!”
容兰心里头明明在咆哮,表面上却惊恐万分,额头贴着地道:“陛下息怒,奴婢罪该万死!”
李楚冷哼一声甩袖而去,容兰暗暗把李家祖宗十八代都慰问了一遍。还没站起身,就听外头传来李楚“哎呀”一声惨叫,紧接着便是侯公公的惊呼声——李楚不甚摔了一跤。
你看,苍天饶过谁!
当天晚上入睡前容兰有意无意地提起李楚白天摔跤的事情,梁婉没当回事道:“庆云县主既入了太皇太后的眼,迟早都会入主后宫,陛下又何必生气呢。”
容兰心中斟酌片刻才道:“陛下生气也是情理之中。”
这话梁婉听不明白,“何出此言?”
“娘娘有所不知,论起端王的来头,是与太皇太后攀得上一点亲戚的。”
“你是说端王是太皇太后的人?”
“嗯。”
梁婉摸下巴若有所思,“难怪陛下这么生气。”
容兰趁机道:“奴婢今日被陛下警告一通,其中的道理想必娘娘也明白。”
梁婉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既然清楚了这层关系,那看来庆云县主倒值得下注了,毕竟现今中宫无主,一切皆有可能。
到了晋王回朝那天李楚亲率文武百官接迎,排场十足。
各宫再次忙碌起来,因为皇室要在华清宫设夜宴犒赏晋王。
现今中宫无主,姚淑妃又体弱多病,设宴的事情自然落到太皇太后身上。姜嬷嬷是她的左膀右臂,安排各司差事井井有条,但有时候用起人来也不是很顺心。
梁婉懂得见缝插针,知道容兰是明月宫的老人,又曾在姜嬷嬷手下做事,便把她派过去帮衬一二。
姜嬷嬷很是高兴,在太皇太后跟前美言了几句。
太皇太后夸梁婉识大体,并赏了些东西给她。
梁婉顺势表达忠心,把太皇太后哄得妥妥贴贴。
华清宫。
此刻整个殿内一片奢靡热闹,太皇太后的心情极好,饶有兴致地询问晋王斩杀伐哥铎的全部过程。
晋王眉色飞舞地向她讲述中间的曲折,起承转合,引人入胜,不少大臣时而紧张,时而拍手叫好,无不对他交口称赞。
宴席上众人觥筹交错,李楚喜笑颜开。他费尽心思在太皇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培养自己的势力,今日初见成效,自是高兴。
晋王则同样如此,被雪藏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见到天日,宴席上不免多喝了几杯。
宴席接近尾声时,晋王喝得微醺,一宫人过来附耳嘀咕了两句,他看了一眼正上方的皇帝,借内急之由离开了席位。
前边宴席上虽然井井有条,后方却忙碌纷繁。
张嬷嬷的火气有些大,安排宫女阿桂办差,结果大半天不见个人影,不知跑哪儿鬼混去了。
容兰刚好得空,便道:“嬷嬷别生气了,奴婢去一趟紫霞殿吧。”
张嬷嬷道:“你可要快些,前头收尾了,老祖宗等着用呢。”
容兰取了铜壶匆匆前往紫霞殿,皆因紫霞殿有一眼泉水,水质清甜,最适合烹茶了,太皇太后多年饮用紫霞殿的泉水,但凡饭后都喜用茶水解腻。
到泉眼把铜壶灌满水,容兰急着往回赶,路过偏殿时,突听里头传来“哐当”一声,把她吓得手抖。
紧接着殿门“吱呀”一声有人从里头打开,只闻一股奇怪的馨香夹杂着甜腥味扑鼻而来。容兰顿住身形,却见晋王衣着不整地站在门口。
容兰赶忙行礼,哪晓得这一弯腰不甚见到了不该看到的一幕。晋王似乎也发现了什么,迅速朝她抓去,她当即拿铜壶砸向他,尖叫着跑了。
阿桂死了,就在偏殿内,胸口上插着一把刀!
与此同时,宴席上的太皇太后正同某位官员说着话。稍后一内侍来报,姜嬷嬷不动声色退下,那内侍惊惶道:“嬷嬷不好了,紫霞殿出事了!”
姜嬷嬷问:“出了什么事如此慌张?”
内侍附耳嘀咕了几句,姜嬷嬷心头一惊,连忙上报给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听过她耳语后,并没有什么表情,到底是见过风浪的人,面不改色道:“你让霍长中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嬷嬷连忙退下吩咐方才汇报消息的内侍去找霍长中。
目前皇帝还不知情,正与凤栖梧谈论某事,侯公公在一旁伺候着。突见一仆人匆匆来报,说薛彪让他去趟紫霞殿。
薛彪是侯公公的干儿子,他悄悄退到角落里,小声啐骂道:“那小子又怎么了,没见我正忙着吗?”
仆人回道:“薛公公说十万火急,得务必把您请过去。”
侯公公看了一眼皇帝,他正与凤栖梧聊得热络,抽个身应该没什么问题,当即吩咐另一名内侍伺候着,他去去就来。
到了紫霞殿,见霍长中也在那里,双方互打招呼,薛彪连忙上前把他了解到的情况说了,侯公公震惊不已,问道:“晋王人呢?”
薛彪道:“在正殿里。”
侯公公当即朝正殿走去,晋王一见他便道:“侯有德你快告诉陛下,说本王没有杀人!”
侯公公眉头微皱,上下打量晋王,他两眼通红一身酒气,又衣衫不整,委实怪异,“王爷不在宴席上陪陛下,怎么跑到紫霞殿来了?”
晋王满嘴酒气辩解道:“有人叫本王到紫霞殿等陛下,说陛下有话要对本王说。”
“那茶酒司的阿桂是怎么回事?”
晋王眉头一皱,语气不善道:“你怀疑本王杀了人?”又道,“本王去了偏殿就见地上躺着个死人,之前发生了什么本王一概不知。”
这话很没有说服力,晋王继续道:“倒是这个宫女,满口胡言乱语污蔑本王,侯公公你得尽快报给陛下,治她死罪。”
容兰缩着脖子没有吭声,眼下正是晋王风光得意的时候,皇帝又十分重视他,就算晋王闯了祸,只要皇帝有心包庇,总能大事化小。但她不一样,她只是个小小的宫女,摁死她就如同踩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侯公公这才把视线转移到容兰身上,“原来是宁清宫的容兰姑娘,你可是亲眼所见晋王杀了人?”
容兰硬着头皮道:“奴婢没有亲眼所见,只是晋王开门时奴婢看到茶酒司的阿桂躺在偏殿里,胸口上插着一把刀。”
侯公公心中已有个大概,他看向霍长中,笑道:“霍公公意下如何?”
容兰紧张地看着霍长中,只要太皇太后插手了,那她才有机会保住小命,遗憾的是霍长中并不打算插手这桩事,说道:“事发突然,老祖宗的意思……还是交给陛下亲自处理吧。”
容兰惊呼道:“霍公公!”
霍长中当作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侯公公暗暗松了口气,正色道:“既是如此,那便请晋王和容姑娘随薛彪走一趟吧,稍后陛下会亲自审问。”又道,“有劳霍公公保护好现场,先别把风声走漏出去。”
霍长中道:“侯公公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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