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问舟略有沉思:“北蛮与大周谈和的这几年里,接连收复了齐,梁,夏三国,虽都是小国,但从地形上来看,对我大周来说,已是半围的形势。若战,四面楚歌,兵力分散,伤亡更大,尤其是百姓。”
周礼孝苦笑:“这也是太子的答案。”
太子有一颗仁慈之心是好事。
但这不是谁想不想的问题。
北蛮人的野心已经很明显。
安王若得势,他们收复大周,如探囊取物。
若安王成不了,拖着的这几年,正好给他们壮大实力的时间。
这一战怕是躲不了,只是谁主动挑起的问题。
现在他们筹码相当,就看北蛮人的胃口有多大了。
若谈不拢,又当如何?
气氛一时沉重。
傅问舟本就体弱,此时看着脸色苍白,随时会碎掉似的。
别说傅晚儿和温时宁一脸心疼了,周礼孝看着都心疼。
他话锋一转,“至少安王那个混蛋玩完了,北蛮人的算盘打空,也得时间去考虑。我已加急送信给睿亲王,我的意见是,再等等。”
若从大局考虑,是该等。
可从情感出发,傅问舟等人尚觉得煎熬,更何况是虞老和楚砚。
周礼孝紧跟着又道:“还有二爷你,最紧要的是顾好自己的身体,无论是我还是睿亲王,都不想让你再参与此事。”
说着,他语气不由得沉了些:“天下大事,有天下人去解决,二爷该做的都做了,该好好歇歇了。”
谁又不想呢?
只能说周礼孝还是不太了解傅问舟在北蛮人心中的份量。
尤其是拓跋羽。
北蛮人心中的不败战神,却次次败给傅问舟。
没有傅问舟的这几年,他又重回巅峰。
试问,谁不想和昔日对手再有一次博弈的机会?
这也许是他,唯一一次可以将失去的面子找补回来的机会了。
傅问舟沉默不语。
温时宁和傅晚儿对视一眼,自然是期望的。
但她们都不是懵懂无知的孩子了,经历这么多事,知道什么叫世事无常,身不由己。
最终还是楚砚打破了僵局。
他郑重道:“殿下说的在理,二爷还是尽快回到清溪村去,好好调养身体。至于清然,我打算即日就启程,边追边等消息,无论如何,他们的公主在我们手上,至少有把握把清然换回来。”
他也实在是等不住了。
要不是怕虞老有个三长两短,他没法向虞清然交代,他早就追去了。
府上处处是她的痕迹。
有她未写完的请帖,有她刚作一半的诗……
所行每处,仿佛都能看到她的身影。
一次次的狠抓他的心,又一次次的落空。
今日他走时,不自觉的又去她常待的书房看了看。
却只看到,她常坐的那张椅子孤零零地站立着,上面空无一人,却似乎承载着无尽的重量。
那一刹那,回忆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割裂着他的心。
他多么希望这只是一个噩梦,醒来时她依然在他身边,用那温柔的声音呼唤他的名字。
“阿砚阿砚,婚礼太繁琐,不如我们私奔吧……”
一股悲恸强势袭来,楚砚眼睛酸胀无比,差点没能忍住泪意。
温时宁看他这样,眼睛也跟着红了。
傅问舟尽量不受干扰,静静思量。
渠州,他是非去不可的。
连哈桑都能猜到拓跋羽想见他,未经请示就擅自留下那样的字条。
他也可以不去。
大周不缺能人,他也不是什么能人,现在就是废人一个。
但那个人是虞清然。
是他看着长大,妹妹一般的存在。
是他恩师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希望。
楚砚与他,与时宁,他们又是家人,是知已……
层层情义缠绕心间,叫他如何能做到不管。
而且他了解虞清然。
虞家风骨,如铁如山,高洁傲岸。
若以她作筹码,开出对大周不利的条件,依她性情,只怕宁死不屈,做出令人痛憾终身的事来。
这同样也是楚砚的担心。
半晌,傅问舟决定道:“楚砚此计可行,边追边等,若能在渠州之前将人救下最好。”
可老夫人刚落葬,作为孝子孝媳,连头七都不守,如何安心?
总不能让傅晚儿去操持吧?
左右都难。
傅问舟眼眸如染寒霜。
仿佛行走在无尽的冰天雪地里,不知何时才有尽头。
温时宁不动声色地坐过去,手指搭上他的脉,眼里有担忧,却很乖的没有出声。
“二哥,无妨,我可以的。”
傅晚儿抬起水润润的眸子,深吸口气,语声更加的坚定:“母亲不会怪你,我也不会怪你,旁人怪不着,你只管去做你该做的事。这个家有我呢,还有禾儿和漫儿,我们能行的。”
是呀,还有两个小侄女。
更不放心了。
周礼孝这时正色道:“我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京城,侯府有我照顾,二爷可以放心。”
傅问舟没纠正他提‘侯府’二字。
傅晏修入狱,侯爵自然要收回。
他是不肯要的。
从今往后,再无忠勇侯府了。
祖辈挣来的荣光,如今要以这样的方式还回去……
心脏突然传来一阵痛意,傅问舟睫毛微微跳了跳,说道:“劳殿下安排,让楚砚带人质先走一步。”
楚砚本该启程去迎太子,不能抗旨,就只能三皇子出面。
至于他,也不急在一日两日。
只怕有去无回,有些事该了的还得了。
比如替傅晚儿退婚一事。
商议有了结论,楚砚还要回去作些安排,便先行离去。
见周礼孝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傅晚儿目光有些清冷地看着他。
“殿下还有事?”
周礼孝想起彩铃的话,眉头拢了下。
他真那么讨厌吗?
“还有件事,不太重要,但还是应该告知二爷一声。”
周礼孝看着傅问舟道:“复审时,那温家女温书妍哭着喊着的要见你,说是关于二夫人的身世,只能说给你一个人听。”
温时宁立即冷声:“不见!我都没兴趣知道自己的身世,二爷更不想知道。”
周礼孝点了下头。
那晚在大殿上,他是见识过那温家女有多疯癫的。
不见也好。
“温家现在什么情况?”傅问舟意外地开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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