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时宁乖乖点了头,喊上香草,带着红兰紫先回了庄子上。
围来的百姓越来越多,还有许多人听说后,正在往这里赶。
起初,大家还欢呼不停。
可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自那傅夫人走后,周遭空气仿佛一下就冷了起来。
傅问舟立于高处,面色看着平静淡然,可那幽暗眸底,似酝酿着风雨欲来的惊涛骇浪。
他明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目光淡淡地扫来,却莫名给人一种寒冬天里冷风夹杂着冰渣子簌簌砸来之感,冻得人浑身一哆嗦。
离刘淑娴最近的一名女子凑她耳边低声:“傅将军气场真吓人,不愧是大周战神。”
刘淑娴眸中蓄着火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傅问舟,同样低声回应。
“那是自然,否则怎能叫敌军闻风丧胆。”
真男人,当如此。
别说做妾,就是与他共度一宵,作为女人,此生也无憾了。
当然,这样疯狂羞耻的念头,作为大家闺秀,是绝对不可以说出口的。
只是可惜,差了一步。
本来以为只要那乞丐抱上温时宁,便能让温时宁名声尽毁。
到那时,她如何平息男人的怒火?
她平息不了,便会想办法让别人去平息。
到那时,再让父亲替她美言几句,主动出出主意……
但现在也是个好机会。
刘淑娴双拳用力地握了握,勇敢站出。
“大家都别围着了,刚才就是个误会,傅夫人不拘小节,与百姓亲和,只是性情所至,和妇道妇德扯不上关系,且这是傅将军的家事,相信傅将军一定能处理好……”
她话没说完,只听‘啪’的一声,一道长鞭像惊雷一般落来。
穆九护主不力,正愧疚窝火,见怀疑的始作俑者还敢出来搅浑水,气得一鞭子甩了过去。
鞭子倒是没直接甩在刘淑娴身上,只在她脚下扬起一股灰。
但也足已让刘淑娴吓得惊叫连连,忙不迭地后退。
而后,眼含惊恐泪水,望向傅问舟。
“傅将军……”
她只是想替他解围啊。
刘淑娴语气娇弱,楚楚可怜。
任谁看了,都不由会生起几分怜惜。
然而,眼前的傅问舟英俊的脸上寒若冰霜,冷冷启口,语气嗜血。
“让你说话了吗?”
那目光,更是如锋利的寒芒,瞬间划破刘淑娴娇嫩的脸皮,扎进她的心里。
刘淑娴哪受得住,当即双腿一软,脸色煞白,要不是刘夫人及时扶着,根本站不稳。
刘夫人刚要开口替女儿说话,对上傅问舟那可怕的目光,顿时吓的闭了嘴。
众人更是大气不敢出。
不知情者,也大概猜到了所为何事。
傅夫人不守妇道的风言风语,早已传遍全城。
今日许是被抓了个正着。
所以傅将军才会如此生气,他会怎么做呢?
该不会杀了他们灭口吧?
该不会当场休妻吧?
千人千貌,千貌之下,又有万千心性。
人心之复杂,藏于皮囊下,难以窥探。
傅问舟唇角轻扬,似嘲似讽。
“何为妇道?何为妇德?”
“抛头露面就是不守妇道?与百姓亲和就是不守妇德?”
“那你们呢?”
他那宛如锐利剑锋的目光,扫过以刘夫人为首的妇人小姐们。
“你们出现在这里就不是抛头露面了?”
妇人小姐们慌乱地低下头。
“你们这么明目张胆的打量男子,就是妇德?”
一个个羞臊的满脸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傅问舟一声冷笑,低沉而幽怖,让人不寒而栗。
“妇道,妇德,不过是世人强加于女子的枷锁,你们没本事没勇气挣脱也就罢了,还得意洋洋地顶在头上,挂在嘴边,成为同性之间相互攻击的武器。”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面镜子,照着自己最真实的内心,你们自己敢看吗?”
“敢看你们自私、贪婪、嫉妒,邪恶的丑陋嘴脸吗?”
“你们敢说,自己的内心和你们伪装的表面一样纯洁无瑕吗?”
刘淑娴无意识地紧捂心口。
仿佛傅问舟口中的那面镜子真的存在,正在照着她的内心。
若让世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她如何还有脸存活于世?
心虚的又何止是她。
那些妇人小姐们,个个目光闪烁,面红耳赤。
谁敢让别人知道,她们嘴上喊着妇道妇德,心里却在肖想着别人的丈夫。
夜半梦回,少女怀春。
那样的隐密心事,若让人知道……
妇人小姐们默默后退,想赶快逃离这里。
可四周都围了护卫,一个个凶神恶煞,眼里写满了谁敢走,就砍了谁的头。
想动的不敢动,更多的人,还是保持着对傅问舟的神往。
不管他说什么,都觉得很有道理。
期待他说的更多。
有人甚至低声附和:“就是,最毒妇人心!古往今来,为难女人的往往就是女人。”
傅问舟本不屑和他们讲这些道理。
但他今日真是怒极,恨极!
“我活到今日,见过太多的恶。”
“但若论最恶,其实是普通人的恶。”
“敌人的恶,是摆在明面上的利益冲突。”
“而普通人的恶,来无影,去无踪,甚至不为利,也不为仇,往往就隐藏在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之中,它可能是一句讥讽,一个冷漠的眼神,或是一次跟风的排斥……”
傅问舟停顿了下,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悲哀。
“这种恶,因为它的平凡和隐蔽,常常被忽视,甚至不被认为是恶。但正是这种不起眼的恶,如同慢性毒药,侵蚀着人心,破坏着人与人之间的和谐。”
“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浇风易渐,淳化难归!你等若真闲来无事,可静照内心之镜,少造他人之谣,这才是真正的德,真正的善!”
字字箴言,众人众相皆有变化。
一开始口出恶言的老者,扑通一声跪地。
“草民是替傅将军不值啊!”
“傅将军乃我大周英雄,当配世间最好的女子,那傅夫人如何配得!”
傅问舟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几分火,蹭地一下又燃了起来。
“她如何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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