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珩的声音在屋内回荡,每个字都像是重锤击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眼中燃烧着怒火,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和对未来的恐惧。
大周也还在困局中,若守不住渠州,渠州就是下一个梁州……渠州失守,再往后退,每一步都是流血割肉。
将士可退,可那些百姓怎么办?
靠山倒了,他们还能退到哪里去呢?
梁州一行,让君子珩深刻地理解到,战争不仅仅是军队之间的较量,更是无辜百姓的浩劫。
他双拳再次紧握,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和力量凝聚于此。
“北蛮人实在残暴,我们大周国的儿女绝不能成为任人宰割的羔羊!”
君子珩一番慷慨陈词后,发现每个人都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看得他有些心虚,弱弱道:“我,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睿亲王一笑,在他肩上拍了下。
“你没说错,说的很好!梁州一行,你立了大功,回头重重有赏!”
君子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太子哥哥谋划的好,我就是照做而已。”
兰鸢怜爱地揉了下他的脑袋。
“等这些破事儿结束了,姑姑好好给你调养调养,争取再长高些。”
君子珩桃花眼顿时亮晶晶,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
“谢谢姑姑。”
睿亲王想说,都双十出头的人了,吃仙药也难长高。
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这里没你事儿了,下去歇着吧。”
君子珩乖巧:“是,皇叔。”
瞧着,真就还是个孩子。
睿亲王再看傅问舟,心里更不是滋味儿。
他也才双十出头啊……
都还是些孩子,可一个个肩上都挑着重担。
弄得他们这一辈人就更不像人了。
想着宫里那位,睿亲王眼生锐色。
君不作为,不配为君。
早知如此,当初他就该争上一争……可世事从来只有结果和后果,哪来的如果。
相识太久,他一个表情兰鸢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呵!
到底是后悔没当皇帝,还是耿耿于怀那个人成了别人的皇后?
兰鸢冷哼一声,沉着脸走了出去。
睿亲王一脸莫名:“她怎么了?”
傅问舟轻笑:“王爷不知,我又怎知?”
“罢了罢了,女人就是爱生气。”
睿亲王话锋一转,说起目前局势。
得知萧池以投诚的方式潜入敌营,傅问舟头眉微皱。
“王爷不该同意的。”
拓跋羽不是傻子,萧池是在送死。
睿亲王有片刻的沉吟:“好言劝不住要死的鬼,他心魔已成,强留反而是个祸害。”
关于萧池,傅问舟不想多评。
他更关心的是:“不知楚砚如何了?”
睿亲王肯定道:“人肯定还活着,但现在拓跋羽的态度很奇怪……你有何见解?”
傅问舟闭上眼,微仰着头,苍白容颜融在光华中。
“拓跋羽错失良机,他没机会了。”
他语声轻飘飘地,但带着笃定。
……
孟县。
得知傅问舟还活着,拓跋羽居然睡了个好觉。
醒来,天光未完全亮,光线昏暗,未尽的烛火被风吹的浮动不已。
营帐再严实,风总有办法吹进来。
吹乱桌上的文书,时而发出沙沙的声响。
怀里的女人很温暖,许是被风声惊扰,不安的往他怀里拱了拱,又继续沉入梦中。
纵然放在床头的刀上还染着血,拓跋羽也莫名地生出了几分岁月静好的错觉。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希望时间就此停住。
念起念落,拓跋羽唇角轻扯,嘲笑自己的天真。
从他在笼子里被放出来,靠着不断的撕杀活下去开始,就注定他永不可能停下来。
他将玲珑换回来的消息,已经到了北蛮王那里。
高高在上的王,勃然大怒,迫不及待地要治他的罪。
甚至不在乎他如今手握大军。
在王的眼里,他还是那只关在笼子里的狼崽子。
“怎么了?”
怀里的人儿动了动,玲珑打着哈欠醒来,双眼泛着泪花,也含着担忧。
拓跋羽亲吻她的额头,哑声:“我打算去见见傅问舟。”
玲珑一下直起身来,紧张地看着他。
“你要如何?你真要谋反吗?你可知,这样一来,我们就再无回头路了。”
拓跋羽粗糙的手抚摸着她的脸,语声悲凉。
“玲珑,无论如何,我们都回不去了。”
“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我出兵之前,你母妃就已经被囚禁……”
玲珑目光锐利:“什么意思?”
拓跋羽道:“王上要用一些人的血来祭天,助他炼得长生不老药,你母妃是其中之一。”
或许,他也是。
如果他能一举攻下渠州,继续征战下去,也许还能活得久一些。
但仗总有一天会打完。
能长生不老的人,只能有一个……即便是妄想,即便伏尸遍地,那人也不可能收手。
无论他打下多少江山,立多少战功都没用。
玲珑狠咬嘴唇,眼里迸裂出恨意。
“他这是要逼着我们反!”
拓跋羽嘲讽地笑笑:“不是逼,他是料定我们不敢。”
玲珑跪坐在床上,双肩无力地垂下。
好难。
前是敌人,后也是敌人。
一如她的身份,既不是大周人,也不是北蛮人。
像是天外来物,本就不该存活于世。
“无非一死……”
她紧抓拓跋羽的手,“我陪你,我们一起。”
但死也得讲究个死法。
更何况,拓跋羽不想死。
他好不容易从笼子里爬出来,长成了巨人,怎甘心?
傅问舟!
拥有不死之身的傅问舟!
如果是他,又该如何破局?
拓跋羽对这位昔日对手的想念,此刻达到了顶峰。
萧池以为拓跋羽会将他关起来。
可是没有。
他被请到单独的营帐休息,连个看守都没有。
他甚至可以在军营里自由行走。
可很快,他就知道了拓跋羽的用意。
他和寡嫂的私情,在北蛮军中传开。
北蛮人本就粗野,对他更无所顾忌,脏话浑话自是怎么难听怎么说。
拓跋羽是想用这种方式来羞辱他,摧毁他的尊严和意志。
可萧池已经不在乎了,既然拓跋羽不信他,也压根儿就瞧不上他,那他也没必要再装,大大方方的去找楚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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