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根生这话,几乎是直接问责的,马宝根愣了几秒,一时答不上话。
这五亩山地用来建设猪圈,是得到村长杜云溪首肯,且经她亲自审批的,但是如今镇上来人调查,而且上来就问责,马宝根肯定不能直接把锅甩给杜云溪。
李根生见马宝根答不上来,脸色愈发阴沉:“我再问你,你在这山地上建猪舍,是哪个审批的?有批条吗?”
“批条?这个当然有的。”
马宝根点点头,建猪舍之前,就已经在村里打好了批条,村长杜云溪签了字盖了章,马小健还亲自去了趟镇上,让镇上的领导亲自审批。
李根生听见马宝根说有批条,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玩味之色。他是专管土地审批这方面,这块山地有没有批条,难道他还不清楚?
除非,眼前这老实巴交的农民越过他,找他的上级审批,但是,现实吗?
李根生没说话,但他身边的一个年轻干部却是对马宝根冷喝一声:“有批条就立刻拿出来,拿不出来的话,你这就是违章建筑,不仅要就地拆除,还要罚款!”
马宝根脸色一僵,心也猛地一沉。
批条不在他身上,而是在马小健身上,偏偏他这会去了镇上,一时半会赶不回来,所以这批条,马宝根还真拿不出来。
这时,郑春华走上前来,赔着笑脸道:“领导,是这样的,批条是我儿子马小健亲自去镇上批的,没在我身上,您看……”
郑春华话音落下。
李根生却是早已不耐烦,直接大手一挥,以近乎命令的口吻对程国彬说:“你,喊人过来,把这拆了,罚款两万。”
闻言,马宝根和郑春华皆是一愣,没想到,这些人竟如此不讲道理,辛辛苦苦建的猪舍,说拆就拆,还要罚款两万?这什么世道啊!
罚款两万,对李根生这样的领导而言,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话,而对马宝根这样苦了大半辈子的农民而言,却是极为沉重的打击,虽说这阵子马小健赚了不少钱,但这钱来之不易,哪能用来交罚款啊?还有这辛辛苦苦耗功耗材的猪舍,刚建了个七七八八,领导下来一句话,违章建筑,就地拆除,这不是要挖马宝根的心吗?
程国彬得到李根生的指令,摸出手机打了通电话,大约过了五分钟左右,两台推土机轰隆隆的开了上来。
郑春华见了这阵仗,心里紧张极了,一脸慌乱的拽了拽马宝根的衣角:“老马,我看这些人,是有备而来的啊!小健不在,他们来势汹汹,我们该怎么应对啊?”
马宝根捏紧了手里的锄头,咬咬牙,敦厚老实的面孔上难得地露出一抹狰狞:“小健不在,我这个当爹的,就必须站出来,给他守住这辛苦搭建的猪舍!”
郑春华拉住马宝根,一脸担忧地说:“老马,你,你可别乱来啊,他们人多势众,咱斗不过他们的。”
马宝根一脸决然:“斗不过也得斗,我活到五十多了,他们敢乱来,我就敢豁出这条老命!”
话音落下,两台大型推土机已经轰隆隆的行驶过来,巨大的机斗上下摆动,好像张牙舞爪的恶魔,令人望而生畏。
“停下!”
豁然间,马宝根挣脱郑春华的阻拦,提着锄头,站在了其中一台推土机的前面,因为愤怒,让这位老农民堆满皱纹的脸上泛起一阵不自然的青红之色。
他咬着牙,站在推土机跟前,两者相距不足三米,马宝根身材不高,常年劳作使他的背脊微驼,看起来只有一米六几,在巨大的推土机面前,他纯粹就是一个弱不禁风的瘦老头。
两台推土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随后,李根生使了个眼色,程国彬带着几个村干部,脸色阴沉的走到了马宝根面前。
“宝根,你这是要抗法吗?”
程国彬声色俱厉,一声冷喝,令马宝根的脸色微微一变,而后,更把手里的锄头握紧,咬牙切齿道:“今天只要我马宝根还站在这,谁也别想拆这座猪舍!”
“反了你的!”
程国彬大手一挥,几个年富力强的村干部顿时往前冲,凶神恶煞的模样,好像地府的黑白无常跑到人间捉拿小鬼一样。
“你们谁敢过来?”
马宝根一声冷哼,猛地抡起锄头,嚯的一声往前抡过去,差一点抡在一个村干部的脑门上,吓得他急忙后退数步,脸色发白。
程国彬脸色难看起来,破口大骂道:“狗日的马宝根,你存心搞对抗是吧?你知道这样做的下场是什么吗?”
马宝根身子抖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也是一脸冷沉:“我马宝根当了大半辈子良民,从没干过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可,你们欺人太甚,我贱命一条,大不了跟你们拼了!”
这时,李根生的声音传了过来:“程国彬,你在那废什么话,赶紧把人带走,推土机开过去,没点办事效率,你这副村长是怎么当的?!”
听到李根生这声呵斥,程国彬脸色愈发难看,他当了十几年的副村长,一直没能往上挪,好不容易捞到今天这个在镇领导面前露脸的机会,谁料还没好好表现,便惨遭呵斥,质疑他的办事效率,甚至质问他这个副村长怎么当的,这番话,简直比直接打程国彬的脸还要严厉。
程国彬猛地一咬牙,大吼道:“还愣着干嘛,推土机动起来,你们几个,给我上,按住马宝根,直接带走!”
话音落地,几个村干部从地上捡起扁担,竹篙这样的器物,如狼似虎地冲向马宝根,原本熄火不动的推土机,也重新发动,轰隆隆的往前推进。
气氛,一瞬间变得愈发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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