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提起这茬,何冰当即就愣住了!她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突然出现了一丝波澜,紧跟着那痛苦,一点一点地放大,最后爬满了她的整个脸庞。
我张着嘴,有那么一瞬间,我是不愿面对现实的;我甚至刻意欺骗自己,故意朝另一个方向问:“是你妈去世了吧?!她该死,何冰,如果真是你妈去世了,那我就可以跟你在一起了,咱们没障碍了!你告诉我,是她死了,对吧?!”
“我爸!”她突然的回答,就宛如闪电般,一下子击中了我的身体!“我爸去世了,那场婚礼过后,他就躺进了医院,后来的一年,全身瘫痪、没了意识;去年6月份走的,我还有三个多月,才能摘孝。”
“呜……”我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出来;有些人啊,当你知道他已经不在了,他彻底离开了这人世,你才会念他的好,会去反思过去的一切。
其实何叔并没错,他与拐卖我妈这件事,压根儿就没有必然的联系;而且这么多年,何叔一直在还债,从小的时候救我命,后来又出钱给我交学费,再到把何冰嫁给我,他一直在弥补,当年何妈犯下的过错。
一想起这些,我就咬着牙,鼓着额头的青筋,泪流不止地低吼道:“为什么该死的人不死,不该死的却死了?你告诉我,为什么不是你妈死啊?!她只要死了,就什么矛盾都没了,她有什么资格活着?她为什么不拿自己的命,去换何叔的命啊?!”
我崩溃了!已经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这两年我不是没有反思过,我如此冷漠绝情地对待何叔、对待何冰,是不是对他们不公平?!我在内心深处,其实是理解他们的。
可是啊,可是!我与何叔,却再也没有和解的那天了。
想起这些,我那奔涌的泪水,懊悔的泪水,根本就止不住。
如果生命能重来一次,我会怎么办呢?我不知道,或许还是这样吧,这个死结,勒紧了所有人的脖子;它不会轻易的就化解,除非死的人,是何冰的母亲!
我这样哭,她也哭了,但没有像我这样,情绪如此地激烈;亦或许她早已哭干了眼泪,接受现实了吧。
她任由我哭,一直没有打扰我;我拉着凳子坐下来,捂着脸哭了好久;她伸手想碰我的胳膊,可我还是出于本能,一下子就躲开了。
她说:“向阳,把市场让出来吧,‘三焙釉’烤制的瓷砖,往后只能由我的砖厂才能生产。”
我用力擦了擦眼泪,又拿餐巾纸,狠狠捏了把鼻涕;继而望着窗外,平复了好半天的情绪才说:“为什么非要是金川?别的地方卖不开你吗?”
她拉开皮包,从里面掏出一个复印件,放到桌上说:“往后不止是金川,所有的地方,除了我之外,别人都不能再用‘三焙釉’的瓷砖工艺。这是我申请的专利,现在这种烤瓷技术,只归我的厂所有。”
我看着她,又望了望桌上的复印件,那是一份专利声明;她竟然拿我烧瓷的工艺,去注册了专利,然后反过头来,不让我从事生产了?!
我惊讶地望着她,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讲道理了?我瞪着眼说:“何冰,这技术是我传授到厂里的,是我发明的!你凭什么注册专利?凭什么啊?”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心平气和地朝我说:“在法律意义上来说,这技术已经是我的了;我受法律保护,但你不受。所以这种瓷砖,赶紧停产吧,不然你们公司,会接到起诉,而且没有任何胜诉的希望。”
说完,她又从包里,掏出我的户口本和证件,朝我递来说:“这是属于你的东西,拿走吧!既然选择了金川,那就好好过日子吧;将来若是有经济上的困难,可以给我打电话。”
“你无耻!”我猛地一拍桌子,瞪眼朝她吼道:“报复我对吗?你把何叔的死,把婚姻的不幸,全都归结到了我头上!我承认,何叔去世有我的因素,可真正问题的根源在哪儿?如果没有你母亲,没有她那些肮脏的事,我会逃婚吗?”
“怎么想那是你的事情,但既然你已经决定,彻底跟我斩断关系了,那我也只能公事公办。”她这话说得异常冷静,冷到寒了我的心,凉了我所有的回忆。
不过也是啊,何冰也是受害者,而她遭受的伤害,都是我给带来的;所以她应该报复我不是吗?报复这个毁了婚约,逼死她父亲的男人;要是站在她的角度想,倒也是可以理解的。
想过这些,我便望着她说:“何冰,你这么报复我,能解气吗?还有什么手段,你可以使劲往我身上招呼,我不还手,因为我确实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但既然你想把人情世故,理得这么清楚,那我也告诉你,某天,我会上门报复你妈,因为她也伤害了我!”
听我这样说,何冰手里的户口本,猛地哆嗦了一下,她紧咬着嘴唇道:“随你便吧,你开心就好。”
我特妈的,什么叫“我开心就好”?你母亲卖了我妈,你现在又跑到我的地盘上,这么欺负我;而且你还把我的技术,申请专利限制我使用。我能开心吗?你报复我,我还得寡廉鲜耻地陪你笑吗?
咬着牙,我愤怒地去拿户口本,可拽了一下,她竟然没松手!
她把户口本攥得死紧,泪水也从眼眶里流了出来;我用力拽着说:“你给我松手!这是我们家的户口本,上面的人都死干净了,就剩我一个了,何冰啊,放过我吧,求你了!可怜可怜我,再让我成个家吧!你们不能这么绝情,毁了我一个家,又要毁我另一个家,不要这样行吗?”
她松开了,很绝望地松开了;我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但我对她已经彻底失望了!
直到后来啊,我才明白何冰此刻,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保护我;她阻止我用三焙釉的技术,并将她的瓷砖,覆盖到金川,只为了掩人耳目,不想让那个黑暗财团,发现我的存在而已。
可她没有解释,她知道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了;她更不愿再死耗着我,阻止我建立新的家庭。那一刻,当她松开户口本的时候,她的人生几乎失掉了所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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