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红土收购的相当顺利,磊磊和那俩兄弟,只负责称重、开钱;至于装车上货,都不用我们开口,村民就全给包了。
不大一会儿工夫,那个蒜头鼻村民,也蹬着三轮车过来了;见我坐在旁边,他赶紧刹车,脾气也没那么横了,笑脸相迎地下车说:“你们是烧瓷的商人吧?”
我一愣,这种事可不能承认!瓷器和砖头,可是两个价码,天知道他会不会,再跟我坐地起价?我就一口咬定说:“就是烧砖的,我们厂离这儿不远,涞县东华村,你不信可以去看看。”
他笑着搓了搓鼻子,朝我伸手说:“你好,我是这村的主任,叫我老侯就行了。”
望着他伸来的手,我还是起身握了一下说:“侯主任,你们村的村民,自己卖土给我,这不算坏规矩吧?难不成你还要让我,再交500块钱收购费?”
“不能、不能!”他赶紧摆手,忙着打开三轮车里的袋子,又道:“我就是想问问,你们收不收这个?”说完,他从袋子里,掏出一块血红色的石头,放在我面前亮了亮。
我疑惑地接过来,这像是一种晶体,但咱也不是学地质的,瞅了半天也没搞明白,就问他说:“这是什么东西?”
他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清楚,大概在20多年前吧,有一批南方的瓷商,来我们村寻过这种石头;当时里里外外找遍了,连个毛也没找到。这不后来,村里开土破荒、扩大耕地,我们推倒北坡的时候,在地下给挖了出来。”
顿了一下,他继续又说:“量也不多,整个坡挖遍了,也才弄了这半袋子。我的意思是,你们要是收购,我就全卖了,毕竟放在家里还占地方。至于那些南方瓷商,我等了七八年,他们却再也没来过,估计早把这茬给忘了。”
我皱眉看着手里的石头,说实话我要它没什么用处;但或许廉总的老丈人识货,将来带过去,保不齐还能当个礼物。
“当年那些瓷商,说这东西值多少钱了吗?”我继续问。
“没提,不过看他们那样子,这东西应该能值大价钱。”老侯突然面色严肃了起来。
“那你想卖多少钱?”我饶有兴致地问。
“怎么不得20块钱一斤啊?”
我直接把石头扔给他说:“拿回去吧,还20块钱,一堆破石头,我给你两块钱都嫌多。”
见我完全不吃他那套,老侯忙不迭地又道:“那你说,你开个价!”
“5块钱一斤,你觉得能行,我就买回去玩玩儿。”我的确想买,因为这石头颜色深沉,有种特别内敛的墩重;拿回去放在办公室里,当个盆景也不错。
“5块太少了吧?8块钱,你要觉得行,我这袋子马上就过称。”他一口咬定道。
这家伙毕竟是村主任,搞得太僵也不好,将来我们窑厂,还指着人家村里的红土呢!我索性就卖了个人情说:“10块钱一斤,马上过称吧。老侯,回头我们再来拉土,你可不能带人欺负我们啊?”
“不会,绝对不会!你这可是给我们村送钱来了,我贡着你还来不及呢!”说完,他忙不迭就提着袋子,找磊磊去过称。
一共148斤,我让磊磊照着150斤,给侯主任开了1500块钱。
当时我觉得自己真亏了,活生生的冤大头,我收了一车红土,都没花这么多钱。
但后来,当有人愿意花几十万,求着要买我手里,巴掌大的一块晶石时,我整个人都懵了!
人这一生,总会碰到几次狗屎运;而我的前半生,却一次走运的时候都没有,相反还很倒霉,总是被命运折磨地死去活来。可偏偏那次收购晶石,我觉得老天爷,把我积攒了20多年的运气,一下子都还回来了。
红土一上午就收购完了,很多老乡却还在往这边运,可我们的车实在拉不了那么多了;于是我就跟他们说:“大家别急,有土就先屯着,过两天我们还会再来;只要厂子不倒闭,红土我们就会不停地收。”
安抚完老乡,我才带着磊磊他们,开车往回返。
除了花1500块钱,买了一袋子破石头让我郁闷外,其它都还蛮顺利的。
回窑厂的时候,刚好食堂吃午饭;何冰也过来了,打扮的依旧那么洋气,花格子长裙,扎着清爽的马尾辫;见我进了食堂,她赶紧跟我凑到一桌说:“上午你去哪儿了?找了半天不见你人。”
“哦,去武河县那边,买了车烧瓷用的红土。哦对了,何叔那边好些了吗?”我啃着馒头问。
“你一回来,爸爸的精神就好多了,不过血压还是不太稳定,医生说可能跟身上的蛇盘疮有关。”何冰噘着嘴,把盘子里的肉挑给我说。
我嚼着馒头点点头,蛇盘疮不是什么大病,血压要是因为这东西引起的,倒也好治疗。
她又拿胳膊碰着我说:“哎,下午别忙活了,去看看咱们的新房吧,装修蛮好的,绝对合你心意。刚好我手上,还有点闲钱,寻思咱们再逛逛家具城,把家具也置办齐了。”
我特别不好意思地看着她说:“要不再等等吧,厂里已经接了标书,大后天就招标了,我这边确实走不开。再说了,房子是你花的钱,装修也你们家操办的,我总得出点力吧?等我手里回了本儿,家具我来买。”
何冰抿嘴一笑,挑着漂亮的眉毛说:“哟,还挺要面子的嘛!我才不用你花钱,所有的开销都由我来;将来你要敢欺负我,我就让你出去睡大街。”
说归说,但下午我没陪她去,何冰也很懂事,知道厂子里忙,她也果断留下来,帮着良叔一起整理公司财务。
吃过饭后,我先让磊磊将红土卸车,然后把那袋子石头,直接扔在了办公室的角落里;何冰知道我花1500块钱,买了袋子破石头,气得想拿本子砸我。
我一路小跑出了办公室,接着组织工人,开始上窑烧砖!
“良叔,把上午我让你采购的东西,按照这个比例,加到釉料里!磊磊,把烧坯砖的土里,掺入咱们今天拉的红土!接下来,我就用事实告诉那些瓷砖商,什么才是真正的‘艺术品’!到底谁家的瓷砖,才是茅坑里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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