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蔚冷笑，“朝廷早就拨了，这笔银子一直在户部手里捏着。”
“为何迟迟不给？”
“全都拿去放了印子钱。”
“一部分流入黑市，另一部分则放给了需要银子的庄稼户，待从利息上捞过一笔之后，再从我这里拿一笔抽成，这银子才能真的到我手里。”
“若不是你拿地榆相逼，害我多出十几万两的空缺，何至于让你抓到钱庄的空子，弄成如今这模样？”
“这么多年，一直如此？”
吴蔚道：“以前的细节我不知道，按我所想，依着明闻刚正不阿的性情，应是绝不能接受这样不公平的方式，
我想……这也是林晗为何要我陷害他的原因。”
明悦手心慢慢攥紧。
林晗果真……早就变了。
如今，他就是一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之人。
吴蔚道：“该交代的我全交代了，我的银子，我的铺子也全都被你们瓜分，现在，我只有一个请求。”
明悦扫他一眼，“说。”
“让我和妻儿团聚。”
明悦背过身去，“你的妻儿不会有事，我会暂时将你关在别处，等时机到了，会让你们见面。”
她说完，便要推门出去。
“你究竟是谁？”吴蔚在他身后问道：“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我和一个兖州的孤女有何仇怨？”
明悦冷冷道：“你以后会知道的。”
走到楼下。
王铁殷勤迎上来，“问完了？”
“嗯，这人我要带走。”
王铁两手一摊，“随你，反正银子都给了。”
忽然，他凑近她。
声音透着认真，“我也想知道，你究竟是谁？”
明悦掀眸看着他，透着渗人，“你偷听了。”
王铁不好意思笑道：“抱歉，抱歉，从小耳力惊人，没办法。”
“少多管闲事！”
警告王铁之后，她从赌坊出来。
没有回檀居，而是去到林府。
大门口。
她看到了郑晚儿和林晗。
林晗一身官服，神情冷疏，郑晚儿嘴角噙笑，贴心帮他整理衣袖。
待林晗的马车离开，郑晚儿更是目送了许久。
外人怎么看着，都是一对琴瑟和鸣的夫妇。
明悦想起吴蔚和宋六所说的一切……
心口如火灼烧，连着一股无名的恶心涌上来，她扶着柳树，将一夜的酸水都呕了出来。
这对狗男女！
一个杀了他的父亲！
一个害她满门！
她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
回去后，明悦将自己关在房内。
谁都不见。
云堆担心她身子受不了，请来了大夫，也被她赶了出去。
谢不尘事忙，连着多日留宿宫中，并未回来。
就这样过了两日。
云堆急得团团转时。
明悦打开了门。
恢复往日的神采。
“我饿了。”她道。
云堆忙道：“我立刻去准备，姑娘你等着。”
吃完一大桌菜之后。
明悦放下筷子，“我们去个地方。”
“去哪儿？”
“京郊田庄！”
*
燕京郊外，多是王公贵族的庄子。
也有几处为商贾囤积的田庄。
这些田庄里，大多都是原址的佃户。
几代人都生活在此处，借商贾的田种地，得了收成再交租，剩余的粮食就留给自家过冬。
今年雨水多，田里收成不好。
为了交租，也为了过冬，不少佃户便只能借，钱庄不会借给这些贫农，能去借的也只有印子钱，俗称“驴打滚”。
吴蔚说过，经由户部手头的银子，全都要拿来放印子钱，盘剥一遍。
明悦想来看看，这些借印子钱的佃户过得如何？
看天吃饭，本就有太多不确定。
这些佃农还不上利息，之后的命运可想而知。
田庄较于皇庄，管理较为松懈，很轻易就能混进去。
明悦带着云堆从山路进到田庄。
“小心脚下，可能会有抓熊的深坑。”明悦叮嘱道。
“好，我知道了。”
云堆刚答应，一下便踩了空，连带着明悦，一同摔进大坑里。
从一堆落叶里扑棱出来。
云堆冲明悦尴尬笑了笑，“姑娘，我不是故意的。”
明悦无奈，“你倒是很会挑时候。”
“有没有人呐！救救我们！”
云堆站起来，冲头顶上方嚎道。
“没用的，现在正是种小麦的时节，哪家哪户都忙，没人会到山里来的。”
明悦反倒躺了下来，看着少有的晴天，白云飘过，内心别样宁静。
“那怎么办？”云堆哭丧着脸，“我不要在这里过夜。”
“跟着咱们的风离大哥也被世子叫走了，咱们真的要饿死在这里了！”
“放心吧。”明悦悠悠道：“丁黑去东郊之前，我同他说过今日来田庄的事情，这条路也是他告诉我的，等晚上见不到咱们，他会来找的。”
云堆瘪着嘴，“真的吗？”
“我发现你最近变了，怎么姑娘说的话，你都不信了。”明悦佯装生气道。
云堆绞着手，“不是。”
“不是的话，就陪着我看看云，等天黑了回去。”
乖乖躺在明悦身边，云堆转忧为笑，“姑娘，这感觉还不错。”
“那当然，我说的还有假？”明悦刮了刮她鼻子。
两人聊了很多，聊到指月的草原，朔北的寒冷，还有晚上回去想吃的东西。
直到一轮弯月挂在天边。
四周漆黑一片，不时伴着狼嚎。
云堆听着心里害怕，紧紧挨着明悦。
“姑娘，我怕。”
明悦眸色警惕，“没事，丁黑马上就来了。”
其实，她心中也没底。
这么多山路，丁黑哪里能知道是哪一条。
更何况，这么大的山，等找到她们，也需要些时间。
她看着轻松，是不想云堆这个急性子跳脚。
按照这个情况，估计过会儿，云堆就要哭了。
果不其然。
一转头，就见云堆紧闭双眼，张着嘴正要大嚎。
忙捂住她的嘴，明悦道：“你听，有脚步声。”
云堆止哭，委屈道：“哪里？我怎么没听到？”
“你仔细听。”
明悦确实听到了。
向上看，竟隐隐有火光跳跃。
那火光和脚步声逼近……
谢不尘那张轻拧眉心的脸，出现在洞口上方。
明悦默默松了口气。
还好是他。
若是被田庄巡逻的人发现。
麻烦更是不少。
看她在陷阱里待了一天，倒是精神，谢不尘淡淡道：“把人弄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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