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空很阴沉,灰蒙蒙似淡墨不均匀晕染开,晶白似盐的雪花以轻盈的姿态像被风吹落的羽毛轻轻落下。
大池塘边种着笔挺的青松,苍绿的针枝生机勃勃地直指天际,林绵绵拉着陆野到池塘边上时雪越下越小了。
针叶间积攒着厚厚白雪,地面仿佛垒叠起松软的银色地毯,上面遍布着乱七八糟的脚印。
林绵绵和陆野踩在上面留下一个个脚印,白色的雪花沾湿了鞋面,她却一步不停地赶到池塘边上的胡婶身边。
周围的人都在剧烈争论着什么,一个个脸色激动得像是要上前和站在鱼堆前的领导打架,忿忿不平。
林绵绵来不及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急匆匆戳了戳胡婶,低声问:“婶,咋了这是?”
胡婶没注意到林绵绵和陆野站在她身旁,被林绵绵突然一戳,猛的吓了一跳,转过头看见是她松了口气。
胡婶低低解释:“今年发的鱼没有往年多了,大伙不满,正闹呢。”
“为啥?说原因了吗?”
林绵绵一边问一边抬头往鱼堆前的人看去,陆野护在她身边,手指轻轻帮她把肩膀上的雪花扫走,替她整理一下围巾,怕她着凉。
“你认识他不?他是谁啊?”
林绵绵等不及胡婶回答她的话,又匆匆凑到陆野身边问了一句,一双眼眸亮晶晶地看着周围人的神色,眼睛圆圆的,像一只好奇又警惕的松鼠。
“他姓张,专门管单位福利的事,家属院这边的事也是他大部分在解决,其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不熟悉。”
陆野顺着林绵绵的视线抬起眼眸看了眼,低声简单解释了句,下一秒那位姓张的同志忽然抬眼与他对视。
张同志冲陆野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接着移开目光。眼神冷静地扫视过周围的人,语气坚定严肃。
“今年单位发给你们的鱼为什么会比往年少,你们自己心里也清楚,一直以来单位都是在尽可能的让你们吃饱穿暖……”
说到这里,张同志脸上露出一丝丝嘲讽,继续开口说,
“怕你们吃不饱还特意让你们开荒种地,结果呢?举报!有人举报单位,现在单位正处于被调查的阶段,给我们的工作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张同志脸色难看,最后又变得面无表情,大声宣布:“所以今年每户人家只能领一条鱼,若是一条不够吃就拿钱换,或者自己去镇上买。”
“包括过几天发的猪肉也是一样的,一家两斤,省得单位又被举报,要是再被举报一次,大家都可以回老家了。”
张同志这回说完话没人再敢应声,但是他们的脸色很难看,心里又惊又怒,惊的是单位竟然还处于被调查阶段,怒是在怒那个举报的人。
林绵绵也没想到单位会在这方面做出变动,和这些鱼、猪肉相比,菜棚的菜忽然有点不够看了。
旁边的陆野似乎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张同志在说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惊讶,神色淡然,脸上没什么表情,视线一直落在林绵绵的脸上。
周围的人沉默地上前排队领鱼,每个把鱼拿到手的嫂子没一个能笑出来,个个耷拉着眉眼,在心里把那个写举报信的人翻来覆去的骂。
也有人接受了这个变动,匆匆跑回家拿钱买鱼,怕晚了就挑不到好的,毕竟只有每年的这个时候能放肆吃肉。
林绵绵和陆野没有上前排队,反正就领一条鱼,什么时候拿都是一样的,现在还是看八卦重要。
“有好几个人说大宝听见王家那个写的举报信,是不是真的?”
胡婶和林绵绵,陆野站在一处没有雪花的地方说悄悄话,说起王家嫂子,胡婶便一脸恼怒。
林绵绵想了想,还是点头说:“岁岁确实听见了……”
“我就说嘛!!”
林绵绵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胡婶猛地一拍大腿,激动道:“以前她天天来我家让老胡带这个带那个,自从发生那事以后来都不来了!”
“这根本就不正常,别人多多少少都来试一下,她来都不来,显然就是心虚了,好久都不见她出门遛弯了!”
胡婶说完忽然恶狠狠地瞪向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林绵绵默默听了几句,顺着胡婶的视线看去。
王家嫂子站在松树下面,躲在人群后面摇摇欲坠,脸色很苍白,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她周围没有人和她作伴。
家属院的人似乎在孤立王家嫂子,看她的时候还会翻白眼,她身边只有脸色同样难看的丈夫陪着。
一家一条鱼很快就发完了,个别回家拿钱来买鱼的也买完了,往年要发好几个小时的鱼,今年不到一个小时就完了。
家属院也不复之前的热闹,个个愁眉苦脸,情绪低落得都没人聊天唠嗑了。
人都走光后,胡婶过去帮胡叔收拾东西,林绵绵跟着过去领自己那条鱼,那位张同志便笑着过来和陆野打招呼。
他们说了什么林绵绵并没有听清楚,她只知道陆野脸色如常,张同志笑得很灿烂。
胡叔给林绵绵拿了一条大草鱼,还有几条小鱼,让她拿回去给两个孩子煮粥喝。
林绵绵谢过胡叔,转身之时陆野已经来到她身边,张同志已经离开了。
陆野接过她手里的鱼,说:“张同志说以后牛奶也不是免费的了,五分钱一海碗。”
林绵绵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忽然开始对王家嫂子恼恨到了极点,就因为她的一封举报信,家属院的福利瞬间从天落到地上。
不,是埋倒了泥里。
明天家属院的人知道这是肯定要炸了。
家属院的牛奶不再免费,确实在家属院引起了很大的反应。
某天早上林绵绵窝在陆野怀里,想着在睡一个回笼觉时,隔壁王家响起了一道尖锐的叫声。
林绵绵立刻精神了,她转身捞过睡得香甜的岁岁,摇醒他,小声地问:“快听听发生了什么?”
天气冷了以后,两个孩子就被林绵绵抱回房间睡了,这一瞬间,岁岁觉得他还不如自己睡呢。
在林绵绵不断地催促下,岁岁勉强睁开眼睛,动了动耳朵,绘声绘色地开口。
“哪个龟孙子在老娘门口泼水,摔死老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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