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楚回家补觉的时候,早朝已经开始了。
朝会之上,朱厚熜先是张永宣读了昨日周楚抓的那些官员的罪名,以及抄家所抄出来的黄金和白银数量。
张永读完之后,整个朝堂顿时一片哗然。
他们很多人都知道昨天的事,甚至有一部分还去北镇抚司门口闹了,只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这些人招供的这么快,这么利落。
最让他们感到恐惧的还是北镇抚司那惊人的执行力,昨天才刚抓了人,今天连抄家的名录都出来了。
正所谓兔死狐悲,他们这些人有几个是干净的?一时之间,朝中文武百官都感到脊背发寒,心中对周楚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的忌惮和憎恨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在昨天之前,他们之中许多人甚至没把周楚当回事,觉得不过是皇帝胡闹,让一个黄口小儿任锦衣卫指挥使。
但此时他们发现自己错了,错的离谱。
这个周楚要手腕有手腕,要能力有能力,最关键的是,此人年纪轻轻,居然如此狠辣,昨日周楚当着百官的面杀死礼部侍郎廖峰的一幕,让很多官员仍然历历在目,心有余悸。
唐伯虎这么一个不靠谱的文人,居然收了个这样的弟子。
“诸位,都看看,这就是我大明的官员,一个个贪墨到如此地步,我大明国库一年才多少钱?他们这些人就贪墨了如此之多,如此蛀虫,岂不是趴在我大明之上吸血?”
朱厚熜此时说话极有底气,每一句话都像一个锤子,锤在百官的心头,让百官噤若寒蝉,没有一个敢反驳的。
首先朱厚熜说的这些话一点毛病都没有,他们也挑不出理来。
当然,如果放在以往,即便他们挑不出理来,也会有人跳出来东拉西扯,各种阴阳皇帝。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别的不说,单单查处的这些官员,可都是昨天反对朱厚熜最激烈的那一批,除了杨慎之外,无一幸免。
杨慎是什么人大家都清楚,虽然是首辅杨廷和的儿子,却是正儿八经的清流,和一般名义上的清流不同,杨慎作为内阁首辅的儿子,从来不需要操心钱的事,从未想过贪墨。
更何况杨慎无论是在大明文坛还是官场之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甚至首辅杨廷和之所以能成为内阁首辅,他这个儿子在文坛的影响力功不可没。
父子两人可以说是相辅相成。
“诸位,怎么都不说话了?是不喜言语吗?”
百官不说话,朱厚熜却不准备放过他们。
不过这个时候,这些文官们一个比一个会装糊涂,反正这么多人都不说话,皇帝说的肯定不是自己。
眼看自己的激将法也没什么用,朱厚熜顿时有些兴致索然,原本他已经准备好了和这些文官来一场激烈对线,一想到自己独战百官,说的他们哑口无言的场面,朱厚熜就无比兴奋。
只是他没想到这些文官如此不中用,或者说如此没有担当,只要没指名道姓,一个个干脆当起了缩头乌龟。
朱厚熜这都贴脸开大了,却没人出来为这些被查抄的官员说一句话。
不过朱厚熜却不准备就这么放过他们。
“既然都没有意见,那就拟罪吧。”
朱厚熜摆了摆手道。
原本拟罪应该是内阁的事,但朱厚熜清楚,真要交给了内阁,肯定都是从轻处理,甚至都有可能直接无罪释放。
朝会拟罪,本身就符合流程,也符合规矩,朝会之中,就没有不能处理的事,优先级是最高的。
朱厚熜就是要趁着朝会的机会,将这些犯官按死。
于是接下来的朝会主要内容,就成了给这些犯官拟罪了。
这些官员的罪名都是明摆着的,而且一个个贪墨极重,即便是杨廷和,也不好在朝堂上公然为这些人数说话,只能在每个人拟罪的时候,旁敲侧击的尝试看看能不能减轻一些责罚。
有些罪名可有可无的,按照杨廷和的意见应该从轻处置。
“陛下,他们也只是一时糊涂,为大明效命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杨廷和很清楚,既然讲事实没用,那就用君臣大义来挟持皇帝,这一向都是他们这些文官最擅长做的事。
朱厚熜听到这话,没有立刻回复,而是看向了下面的杨慎。
这是昨日周楚特意交代朱厚熜的,没事就点杨慎,诛一诛他的心。
对于杨慎这个大明才子,文坛巨匠,朱厚熜当然想收归己用,所以对于周楚的叮嘱,一直都放在心上。
“杨文宪,你觉得呢?”
杨慎听到朱厚熜居然点名自己,顿时无比纠结。
原本他不想掺和这些事的,毕竟一方面是他的父亲,另一方面则是大明律。
但此时皇帝点名了,他不想参与也得参与了。
“陛下,臣也觉得应该给这些老臣留些体面。”
杨慎有些无奈道。
如果按照他个人的立场,这些被查抄的官员,最起码都得抄家流放,甚至杀头都不为过。
但在这朝堂之上,他代表的从来都不是他个人,而是他所在的阶层,以及他的家族,还有他的首辅父亲。
这些,就像一座座大山一样压在他身上,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
“体面?”
朱厚熜看着杨慎,反问道。
“没错,陛下,应当留些体面。”
事已至此,杨慎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那你昨日劝谏朕的时候,可曾想过为朕留些体面?朕不过是出于孝道,想追封朕的父亲,这于大明而言,于我大明百姓而言,可有什么危害?”
朱厚熜直勾勾的看着杨慎,气势瞬间就上来了。
“朕做的事,于我大明不曾有危害,于你们也不曾有半分不好,你就如此激烈反对,这些个蛀虫,于我大明,于我大明百姓而言,危害何其之大?一个个硕鼠因为时时勤勉盗取我大明的财产,还要朕给他们留体面?”
“杨文宪,难道这就是你所学的孔孟之道吗?”
“杨文宪,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忠君爱国吗?”
“杨文宪,朕这个君父错了,你可以毫不犹豫的劝谏,丝毫不给朕留体面,你爹杨廷和没犯过错吗?你作为儿子,可曾劝谏过他?”
“杨文宪,你真是一个欺世盗名之辈!”
嘉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觉得自己今日发挥的极好。
这一句句杨文宪,如同一把把诛心的利刃,不断地捅进杨慎的心中,让他变得脸色惨白,张了张嘴,却想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不只是杨慎,此时文武百官都震惊了,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朱厚熜这个刚刚登基的小皇帝,口舌犀利到如此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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