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还在停灵,她即便有心赐婚,也不至于这时候就下旨。”霍云安慰道,“你不必太过担心。”
周晚吟心塞的看了他一眼:“我怎么能不担心,人家靠山不硬的都被祸害了,我这没靠山的……。”
“你怎么没靠山了?”谢参将惊了。
“我这算什么靠山!”周晚吟更惊了,“我这县主是靠捐钱捐来的,皇帝陛下他都不认识我!”
霍云默不作声的看着她,默默喝了一口水。
过了许久,温声道:“朝廷还是有法度在的,你不会有事的。”
周晚吟感觉他的目光清澈明亮,好看的不像话,看上去有点像个大学生。
算了,霍七郎这个棒槌好不容易找到个工作,还是别让他多知道这些了。
王孙贵族之家婚丧嫁娶,都是利益算计。
也不知道她这嫁妆都没多少的虚名县主,给她指婚能有什么好处。
她心事重重的回了家,简单学了几天规矩。
到了头七那日,就被宫车接进了宫,到了宫门口,她的侍女就不许进去了,宫人们领了她到太极殿和众公卿家的女眷一道儿上香烧纸钱。
未嫁的小姑娘都穿丧服,手臂缠着蓝绢,一道儿跪在离棺椁近最近的地方。
周晚吟怕惹事,一直埋着头,用孝帽遮着脸。
一通兵荒马乱之后就到了中午,法事也结束了,同她一起戴蓝绢的小姑娘们都被自家母亲领着去熟悉的内廷宫妃那里坐坐,或者领着自家孩子去拜见太后。
只有她一脸茫然的被丢在了原地。
她在站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有宫人领着她去了偏殿的小佛堂里吃些茶点。
一口茶还没下去,又有几个宫人捧了重孝的丧服过来,传太子妃的话:
“皇后娘娘年轻就去了,一时找不着晚辈的孩子,县主按着辈分,该换娘娘一声婶婶,我们太子妃想着,都是自家亲戚,今夜就劳烦县主守一晚上灵。”
周晚吟了然一笑,守灵这种活儿,有些忌讳的人家觉得晦气,不大想让自家孩子去守。
头七的夜里要两个人彻夜不睡的守着,宫里挑不出人了,把她这没有爹娘心疼的孤儿软柿子拿来捏一把,要她守一晚上。
她倒也不在意这个,被抓壮丁总比瞎赐婚要好。
到了夜里,她才知道另一个是云南王的小郡主穆明珠。
小郡主好容易看到个熟人,激动坏了,上去就抱着周晚吟胳膊:“周姐姐,太好了,皇后娘娘没了,这宫里我一个熟人都没见着。”
“你也是太子妃让来的?”周晚吟狐疑的看了看她。
小姑娘点了点头:“是啊。”
“我祖母出身江南谢氏,同皇后娘娘是从堂姐妹,七拐八拐的,我该喊皇后娘娘一声姨祖母。”
小姑娘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呵欠,为了提神,又给火盆里加了些纸钱。
周晚吟默不作声的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头越发不舒服。
今日头七,皇后虽然没有儿子,但太子妃的儿子作为侄子,替婶母守灵,难道不是应该的么?
抓壮丁抓到她头上就算了,竟然连穆明珠一个小孩子都抓来了!
本朝丧事上有个规矩,年幼之人要尽量避一些,毕竟是有些晦气,小郡主是个没娘的姑娘,算起来本就是命薄了,她现在才刚满十二岁,还是个异姓王家的孩子,让她过来顶这差事,实在是过分了!
整个小佛堂里除了她们俩一个人都没有,宫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周晚吟心里头堵着一口气,趁着夜深无人的时候忍不住起身走了走。
还没走几步,就听见门外传来一声动静,小郡主吓得一哆嗦,仅仅抱住了周晚吟的胳膊。
“什么人在外头!”周晚吟也吓得不轻,低声呵斥了一声。
门外寂静无声,本该守在外头的宫人也没回应。
周晚吟觉得不对,皇后娘娘的头七,太极殿里竟然只剩下她们两个。
她缓缓走到了门边,手放在门上。
“别……”小郡主苦着脸说,“我害怕,你别动门?”
小姑娘哆哆嗦嗦的往棺椁边上挪了挪,缩在了火盆边上,抽抽噎噎的说:
“周姐姐,我想回家了,父王老了,我要回家,我不要待在京城了。”
她只是小,不是傻,这宫里,人比鬼可怕,活人比死人更吓人。
周晚吟轻轻安抚的冲她笑了笑,手上猛地一用力,把门往内一拉。
“哎呦喂!”只听一声叫唤,柴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卢氏狼狈的跌了进来。
“大表嫂,你这是做什么!”周晚吟脸一黑,目光越过她冷冷的看向她身后。
卢氏的身后是一个大约五十多的贵妇人。
贵妇人和卢氏躲在门外偷看,一时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很快就又挑剔的打量起了她们。
她既不自报家门,也不见礼,实在是无礼至极。
周晚吟冷着脸又喝问了一声:
“你是什么人!”
那贵妇并不答话,自顾自的继续上下打量了两人一下,不满的皱了皱眉,又朝着卢氏看了看,两人眼神交流了一下。
卢氏赶忙上前去,爽利的拉着周晚吟的手臂,笑盈盈道:“好孩子,过来,站到亮点儿的地方。”
周晚吟不悦的看着她,没动。
卢氏嗔怪的看她一眼,脸上笑得越发热切喜庆:“傻孩子,听话,我是你亲表嫂,我还能害你不成?”
她说着便用力把周晚吟往烛火亮的地方推。
周晚吟想起谢参将和霍七郎说的赐婚,隐约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猛地用力,一把甩开卢氏的手:“皇后灵前,表嫂请自重!”
这太子妃竟然安排了守灵的时候让人来偷看她们!
她心头火起,一转头,就见那贵妇正盯着小郡主转圈的打量。
小郡主还是个孩子,被她看的都有点害怕了,躲到了周晚吟身后。
周晚吟一手拿了烛台冷冷道:“两位若是再不自重身份,唐突无礼,我就要喊人了,皇后英灵不远,你们这样闯进来,就不怕陛下治罪吗!”
那贵妇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她今天是来挑儿媳的,这两个姑娘,委实不大令她满意。
一个身份低一些却性子骄纵不服管教,一个出身高贵却又是是个胆小的娃娃……
但她儿子的婚事拖不得了,目前只能从这两个姑娘里挑一个,便稍稍缓和了脸色道:“我是永安伯爵府的夫人,听说你们两个孩子在这里守灵,来瞧瞧你们。”
她勉勉强强的从手腕上褪下了一串珠子,一把扯过周晚吟的手就要往她手上戴:
“好孩子,我瞧你有些投缘,这珠子你戴上正合适。”
周晚吟猛地抽回了手:“无功不受禄。”
这种老婆子的东西哪里能要!她往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撞到了棺椁。
卢氏赶忙过来扯着她的手:“好妹妹啊,你这就不懂事了,长者赐不敢辞,这是长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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