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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鸽子


赵勇眼看着秦洛杉离开,挠了挠头,深感差事之苦。

当他硬着头皮将那些家具赶到别苑,马儿疲惫不堪垂着头,嘴边沾满了白沫子。

“杜轲,我来给你送东西了。”

赵勇扯嗓子喊。

杜恭孝却不在。

白青迎了出来,眼看那三个装满家具的马车堵在别苑门前,又看了看平时抠搜,一分钱要掰成两瓣花的赵勇,神色不由得庄重了起来。

“赵大人,你可是有了难处?”

“没有啊。”赵勇尴尬擦擦汗,将破旧的帕子又塞回怀中。

白青看得直跳眉梢:“那你拉来这么多家具,是做何意?”

不是叫公子给他变卖家产的?

赵勇大义凛然,挺起胸膛:“杜兄现在困难,处境艰难,我怎能袖手旁观,眼看杜兄这新居空荡,我给他添置了些家具。”

白青狐疑探头,随手扯了个地毯角角,端详着:“ 这白三蓝鹿鹤山水回纹边挂毯,在七里坊卖得二十多两银子了罢。”赵勇一个月俸禄也不过这些,而这只是冰山一角,按这些马车深陷地面的轮子粗略估计,车上东西足有七八百两。

赵勇不是个贪官,这些东西怕是用了他三分家底了,真的是他买的?

白青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眼赵勇,抱拳:“这些东西太贵重,我不能贸然收下,要等公子回来再定夺。”

赵勇知道白青生疑了,可若是等杜恭孝回来,他那么多心眼子,肯定要刨根问底,到时候自己露了马脚,他更不会轻易收了。

于是赵勇一鼓作气,将缰绳甩到白青手里,同时身子后移,预备跑路:“白青,我和你家公子情同手足,这点东西算不得什么的,只花了我一点点私房钱。”

“告诉你家公子,不收就是驳了我的面子,我可要生他的气。”

白青一头雾水,还没抓到赵勇后脖领,赵勇就甩着膀子,消失在小巷尽头。

白青牵着缰绳一时目瞪口呆——公子不是说赵大人有腰脊曲而强痛之症状,不善运动吗?

缘何一溜烟就没影了。

杜恭孝回来后,被刚进门那些家具摆件唬得呆了下。

白青正拿着账单,念念有词:“黄花梨木雕螭纹扶手椅;翡翠硬枕;蚕丝锦面褥……”

“公子,你来了?赵大人亲自送来的,说给你新居添家具。”

杜恭孝瞧着那长长清单,依旧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上面有凳、椅、墩、床、榻;凭椅、承物类,有几、案、桌等;贮藏类,柜、箱;架具,有衣架、巾架,如此繁多且细致,几乎照顾到了我生活的方方面面。”

“就连屏风都是锦绣凌霄,而非我不喜的牡丹花鸟之类的,赵勇何时变得如此心细了。”

白青摸下巴:“唔,他和我说是拿私房钱来买的,但想想赵大人哪一笔钱不在他夫人的掌控之中,去年他夫人过寿,公子你还备了北海的红珊瑚送去,一棵就几百两,赵夫人对你的印象必然不错。”

“这些家具应该是她默许赵大人买的,甚至是帮忙挑选的吧。”白青随口说道。

“什么?”杜恭孝蹙眉,一副老态龙钟模样。

“我说!”白青扯嗓子,“这些应该是赵夫人帮忙置办的。”

白青随口一句话就打消了杜恭孝的疑心。

杜恭孝:“叫他费心了,本来是没打算添置那些,现在多了这些却叫我有些忧愁。”

“忧愁?”白青嗤笑,“被扫地出门的忧愁?起码你还有个地方待着,我之前那可是住屋檐喝雨水。”

白青羡慕地瞧了眼那些家具,叹了口气。

杜恭孝大声:“别羡慕,以后你被扫地出门,我也给你置办。”

白青怒瞪了杜恭孝一眼,笑骂了声滚。

杜恭孝笑笑,瞧了眼门外,那盏悬了一夜的灯,已经不见了。

他心中掠过一丝蜻蜓点水的失望,而后释然叹了口气。

她果然是放弃了。

一丝极细的阴影掠过杜恭孝心头。

“白青,你有什么想要的我给你买。”

许是看到白青的艳羡,杜恭孝好心道。

“哼,我不羡慕,也有人给我送东西。”白青扬扬手。

里面是徐韧给他写的一封信。

当时秦洛杉来的时候,许久未见的徐韧趁机给他塞了个包裹,后退一步:“这是还你的。”

说罢冷着脸就走了。

给白青整的二丈子摸不到头脑。

杜恭孝瞧见信纸上的徐韧两字,脸色霎时不好,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白青立马收了起来,查点完东西。

他回房洗了个手,将信纸扔到一边——徐韧不会写字,这不知道是谁帮徐韧代写的,多半就是一些感谢的话啥的。

还有一个泥人,捏得丑丑的,腰上别着佩剑。

“这捏得不会是我吧。”白青蹙眉。

他随手给他扔进了渣滓桶里,同时心里有些不满——自己给徐韧的那些箭头加短弩,一套下来都有五六十两了,徐韧不感谢就罢了,感谢就拿这些破东西来,还一副和自己划清界限模样。

“半点心肝也没有,”白青心想,“和她那个主子一样。”

他烦躁地揉揉头,在屋前挂了个免打扰的牌子,免得暗楼的人来烦自己,又就着卤肉喝了点酒,准备一觉睡到第二天。

全然没想到徐韧在风月楼里穿了自己最好的衣裳,故作成熟地坐在主座,在焦急地等待自己。

她身边是徐朝露,原本想叫雅华陪她来的,可雅华本是府中丫鬟,离不得府中太久。

在徐韧的一顿软磨硬泡之下,徐朝露不得已放下绣坊的冗杂事宜,来陪她等人。

“小徐韧,你今日摆这一桌,花了七八十两罢,”徐朝露关切问道,“兜里可还有钱?”

“小姐给我的我都攒着,你放心。”徐韧拍拍自己荷包,一副鬼灵精模样,同时又往外瞄了眼,“我家底颇厚呢。”

徐朝露哑然失笑,瞧了眼天色:“这都过了约定的时间,你等的那人缘何还不来,架子可真够大的。”

“小姐,你看菜是现在上,还是再等一会?”小二又来催,还问得徐朝露。

徐韧不爽探头:“再等一会罢,他还没来。”

小二表面上是是是,背地里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占着茅坑不拉屎。”

徐韧耳尖听到立时火大,立刻站起来就要和小二对骂。

“好好好别气。”徐朝露劝下徐韧,无奈将她笼在怀里,“我们再等一会,别气。”

眼看日头都要落山了,绣坊的人来催了几遍徐朝露回去,徐韧没办法放了徐朝露走了。

徐朝露用欲言又止的神色瞧向徐韧,瞧见少女眼里的落寞,她咽下嗓子里的话,摸了摸徐韧的小狗头:“要是饿了,去绣坊找我,我去给你下面条吃。”

“行。”徐韧蔫吧回了声,湿漉漉眼盯住徐朝露。

看得徐朝露一阵不忍,但奈何绣坊事宜太多,菀铃现在又不怎么管事,事事都要经过自己。

于是给了徐韧一个安慰的眼神,起身走了。

华灯初起,徐韧被小二一催再催,菜上了桌,等了一夜。

过了很久,徐韧眼看白青不会来了,忿忿动筷,吃到动弹不了,将筷子一摔。

“田舍奴白青!我杀了你。”

徐韧吃得满嘴流油,困得睡眼惺忪,偏偏又火冒三丈。

与此同时,杜恭孝的别苑里,白青翻了个身,终于睡醒了。

屋内静得很,屋外有夜猫子叫,白青有种被世界抛弃了的感觉,沉沉叹了口气,眼珠子落在徐韧的那封信上。

他点燃油灯,随意拆开瞅了几眼,脸色霎时一变。

白青又看了眼外面天色,眼看夜色深沉。

他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冒着风去了风月楼,街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风月楼已经关门了,有几个满脸倦容的小厮从后门往外抬着大桶泔水。

白青空跑转了一圈,感觉还挺高兴,起码徐韧不是个没良心的。

自己好歹没看错人。

夜色如墨,长街传来几声凄厉的狗吠。

白青此时突然感到身后传来股浓郁杀意,他不动声色,脚步微动,手已经按上腰间短刃。

果然,一股邪风刮来,伴随着细密脚步声。

白青掐准时间,一弯腰,刀锋从他背上擦过,白青反手抓住那人胳膊,借力往地上一摔。

那人轻得像片纸,白青心里已然察觉有些不多。

“哎呦!”徐韧被人轮起来一砸,五脏六腑都要被掉了个个,依然忿忿盯着白青。

眼见自己被白青禁锢住,她怒而“呸”了口到他脸上:“放我鸽子竟然还有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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