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深夜里寒意逼人,钦安殿前满地伏尸,血染金砖。
姚妃中箭倒地,整个人痉挛似地倒在了自己的一双儿女跟前。
隐匿在他们附近的暗卫,也在此时朝他们射箭。
随行的嫔妃宫婢乱作一团,尖叫声、哭喊声不绝于耳。
当然,第二波箭羽并未伤到任何人,而是落在了众人的脚下。
萧重弈神情未动,在琉璃瓦屋顶上坐下。
他远远瞧着睿安把倒下的姚妃抱在怀中,看着萧言淮呆若木鸡地站在一旁。
血流满地,在灯笼的映照下格外凄清。
今夜梁王逼宫,萧重弈固然要拿梁王,但他的目标至始至终都是姚妃这毒妇。
他盯着那具身躯渐渐变得僵冷,一动不动,方缓缓收回目光,看向远处。
除夕之夜,宫中各处本就灯火辉煌,坐在钦安殿顶上,可将一切尽收眼底。
跟随梁王身边的叛军或战死,或跪降。
约莫半个时辰后,皇宫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萧重弈缓缓起身,纵身跃下。
“都妥了?”萧重弈问。
侍卫朝他拱手一拜:“主子放心,梁王和韩江皆已生擒,叛军余者尽数投降。至于姚妃,不幸被叛军的流矢射中,属下亲自查验了,已经死透了。”
萧重弈点了点头,径直往坤宁宫走去。
坤宁宫此刻仍然掌着灯。
今晚发生了太多的事,饶是皇帝把一切都交给萧重弈处置,他依旧难以入眠。
通传过后,萧重弈随内侍进了坤宁宫。
“儿臣拜见父皇母后。”
皇帝已经喝了两碗安神汤,却没有一丝睡意,他缓缓抬起眼睛:“萧明宜呢?死了吗?”
萧重弈恭肃道:“二哥和韩江已被锦衣卫生擒,他手臂受了点轻伤,并无性命之忧,父皇无需担忧。”
听到这话,皇帝的脸上终于露出些欣慰之色。
梁王一心要杀了萧重弈逼宫篡位,兄弟二人早已成水火之势,今夜萧重弈应该也会顺势将梁王除去。
倒没想,萧重弈如他在养心殿里所应承的一般,当真留了梁王一条命。
“锦衣卫已经带人围了梁王府,不过王府里的小郡主是父皇的第一个孙女,她尚在襁褓之中,实在不能吃牢狱之苦,二哥虽有罪,却罪不及小郡主,儿臣以为,应该将小郡主带入宫中,安排奶嬷嬷照料。”
前世的梁王妃是段清澜,这一世她设法进了东宫之后,皇帝在秀女中另择了一位品貌俱佳的女子为梁王妃。
这位王妃的运气比段清澜要好一些,进王府后不久便有了身孕。
皇帝膝下无孙,因着这身孕,梁王待这王妃不错,盼着她能为自己生下一个儿子,成为皇帝的长孙。
最终王妃诞下了一位小郡主,顿时失了荣宠。
不过皇帝倒是很心疼这孙女,十天半月地就让人把小郡主抱进宫来。
萧重弈这几句话,全然说中了皇帝的心思,他连连点头:“好啊,好啊,就依你说的办。先养在……”
温贵妃是梁王的生母,这孙女该让温贵妃来养的,但静王死后,温贵妃身子就很差,再加上梁王的事,怎么可能还有心力抚养孙女。
“先把孩子抱到坤宁宫来吧。”皇后主动开了口,“自打荣安搬出去了,这坤宁宫就冷清得很,有个孩子也好。”
“好,有劳皇后了。”
萧重弈不动声色道:“父皇,叛军在宫中逃窜时,还曾伤及无辜,有后宫……”
“弈儿,这些事明日再说。”皇后打断了萧重弈的话,关切地看向皇帝,“陛下操劳过度,还是早些歇着吧。”
皇帝撑到此刻未就寝,是为了确定梁王的死活。
再不讨喜的儿子也是亲儿子。
见萧重弈将梁王府的事处置得如此妥当,皇帝顿时松懈了下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微微抬手,示意萧重弈退下。
萧重弈退出坤宁宫,冷冽寒风扑面而来。
姚妃既死,梁王被擒,胜局已定。
萧重弈疾步往宫外走去,衣袍被冬风吹得翻动。
冷冽的寒气钻进他的鼻子,继而进入他的肺腑,非但没有令他难受,反倒令他愈发振奋。
出了皇宫,侍从牵马过来。
萧重弈翻身上马,却没有立即动身。
“主子?”随从见他骑在马上一动不动,小声地提醒道。
萧重弈回过神,并未出声,径直策马前行。
他没有回越王府,而是径直到了别苑。
不能陪着她一起守岁,在她的家里呆着,也好过一个人孤零零的回王府。
萧重弈进了宅子,径直往沈蔚兰的院子走去。
她的小院门口,也悬着两盏灯笼,随着夜风摆动。
院门……并非他之前来的那样紧闭着,而是开了半扇。
萧重弈的心忽而快速地跳动起来,不过他仍理智地提醒自己,应该是别苑里的雅竹春草她们来挂灯笼时忘记关院门了。
他从那开着半扇门里往院里走去,目光猛然一滞。
屋子里亮着融融的暖光,透过窗户隐隐约约看得见有道纤细的身影坐在窗前。
是小兰?!
萧重弈难以置信,立即飞奔上前,推开了房门。
珠帘晃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坐在妆镜前的女子没有回头,继续涂抹着胭脂,漫不经心地问:“雅竹,是陈风他们回来了吗?”
这声音熟悉而温柔,曾令他魂牵梦萦。
萧重弈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情绪,快步上前,将妆镜前的人搂在了怀里。
脂粉盒子掉到了地上。
沈蔚兰从镜子里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有些诧异,却更是安心的笑意。
“宫里的事都结束了?”
“结束了,都结束了。”萧重弈紧紧搂着她,声音里带着不确定和不自信,“小兰,你不是……你不是十日前还说到岭南了吗?怎么回京了?”
沈蔚兰轻笑起来:“那会儿我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故意让暗风那样给你传信的。”
“为什么?你怎么突然决定回京了?”
萧重弈将她从绣墩上提了起来,掰正她的肩膀,仔仔细细端详着她。
此刻的沈蔚兰穿得隆重,一袭惹眼的银红锦衣,脖子和袖口都缀了兔毛保暖,愈发衬得她粉腮如雪,滑腻如酥。
她头上戴着金钗,额间贴着花钿,两道黛眉描得柔情婉约。
萧重弈一时看得痴了。
“都这么晚了,还梳妆打扮做什么?”
沈蔚兰莞尔:“等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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