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家门,割脸的冷气扑面而来,凛冽的空气几乎使人喘不过气来。母亲郑氏领着冬儿豆豆和穿戴厚实的舅舅表弟走出家门。
舅舅家住在离京城二百里的偏僻村子,趁着天气上冻了,来城里卖自己家榨的菜籽油和家里宰杀的十几只鸡,换些钱好过年。原本再过些日子,快到年跟前的时候来卖年货,行情会更好。但是舅舅考虑到现在刚入冬,鸡要肥一些,天气越来越冷,再往后鸡会掉膘,而且冬天外面草籽什么的几乎没有,家里还要费一个多月的鸡食喂养。于是赶在刚进入隆冬,吃食可以冻结实的时候,就把鸡宰杀处理好,并着菜籽油一同来城里卖掉。这些东西在集市上一两天是卖不完的,这期间舅舅和表弟就在冬儿家里借住。家里临时搭了床板,床板是和房东赁的。
是的,冬儿家里没床板,更不要说是床。什么客厅客房之类的东西,那更是天方夜谭。呃,这个天方夜谭,也只是冬儿自己想想而已,说给别人,绝对听不懂。
冬儿家只有一间朝阳的大屋子(租来的),一盘大炕,一家五口的日常起居,包括做饭吃饭穿衣睡觉都在这一间屋子里。就是这样简陋的居住环境,和同院的几户人家比,冬儿家的居住条件还不算最差。至少她家住的是正房,还有一间叫做南房的杂物间,也就是背阴的小房子,也归她家使用。平时可以放些杂物,夏天时,父亲和二哥会在南房的小炕上睡。同院子的翠英和喜春嫂子家,连这样的杂物间都没有。
没错,冬儿是一个穿越者,还是一个比较悲催的穿越者,没有家世显赫没有锦衣玉也没有小家碧玉等着她。
半年前,她来到这个院子里十二岁的小女孩冬儿的身躯里。
这半年里,冬儿……,哦,以前的名字已经无关紧要了,甚至都不算是过去的事情,还是不提了。并且,在这里,十二岁也不再是小女孩了,除了一些重体力活儿,家里洗衣做饭拾柴劈柴这些事情,基本上要顶一个大人用了。
这半年里,她呼吸着古代城市洁净清新的空气,吃足了绿色天然环保无公害超级寡淡的放心食品,现在还经历着从未感受过的严寒。
冬儿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大哥大春,今年十六岁,跟着一个木匠做学徒,已经学了三年了。临近年底,算是木匠行业的旺季,大家攒了一年的钱,要在年前做新家具,以衬托过年的喜气,预示来年的好兆头。所以大哥这两个月没回过家,好在冬儿大哥好像也不是很依恋家里。二哥叫二黑,十三岁,每天挎着木盒走街串巷叫卖糖球琥珀糖块。弟弟豆豆今年七岁,在这个时代算起来也不小了,由于在豆豆之前夭折了一个孩子,所以母亲对豆豆异常疼爱,都七岁了,既没钱读书,也不做什么活儿,只每天在外面疯玩。
看着这个院子里的人家,还有周围很多类似的院子里的人家,把在冬儿看来朝不保夕的日子,过得稳稳当当。冬儿也渐渐的把一颗随时提着的焦虑不安的心平稳下来。
古代穷人家生活的贫穷程度,客观的说,并不是穷人家,而是平常人家,这些平常人家的贫穷程度,远远超出了冬儿的想象。经常是一间土房住着一家三代,很多很多的人家过着今天挣不到钱,明天就无米下锅的日子。让人感到欣慰的是,大家都能把这样的日子过下来。偶尔有接不上的,东家西家的借一些,就过去了,并且能很快还上。这个大院子里除了上面提到了翠英喜春嫂子家,还有秦先生家,以及最西边那个小房间住着的汤先生。
冬儿的父亲算是一个有手艺的小贩,这个手艺就是做糖球糖块,还有冬天的糖葫芦。冬儿一直不知道,要把白糖做成糖块,也算是手艺。但可以确定,能把白糖加工成型,不带一丝焦糖味道并且吃起来不粘牙,这就是一门手艺。由于父亲的手艺,冬儿一家六口的生活虽然贫穷,却基本算是有保障的。饶是如此,一个做糖品的小贩家里,孩子们却也极少有机会吃到自家做的一粒糖豆。
就在出门前,趁着郑氏给舅舅收拾东西,冬儿的弟弟豆豆偷着拿了一颗糖豆,塞进嘴里。眼观六路的郑氏,第一时间从豆豆嘴里把糖豆抠出来,在手掌中搓了搓,又放回笸箩里,并且把笸箩放到了高处。冬儿只是扫了一眼两人的动作,丝毫不为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感到惊讶。说起来,来到这里的所见所闻,让冬儿的神经粗豪了很多,今天这样的事情见过多次,也就不稀奇了。至于那颗从豆豆嘴里拯救出来的糖豆,还要卖出去,买这颗糖豆的人有多么不走运,那就不是冬儿要考虑的事情了。而被抢走糖豆的豆豆也丝毫不见气馁失望,下次逮着机会再来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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