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回东宫时,那颗红珊瑚已经送了过来,太子妃喜得头上钗珠乱颤,迎上太子奇道:
“周公公说这是父皇赏的?殿下可是又立了什么功吗?”
盛弘凌笑而不语,他可不会与太子妃透露半分自己的筹谋。
她只管呆着享福就是了。
“父皇高兴,我去给他老人家贺了个喜。”
太子妃见过的宝贝也算是不少,但这珊瑚的红格外奇艳,她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
盛弘凌本来心中还有芥蒂,但是瞧见那红珊瑚,便也好了许多。
结果他屁股还没坐热乎,殿外侍从跑来通传,说有信使请见。
盛弘凌一时没反应过来,哪国的信使不去拜见皇上先奔他这里来了?
“让他进来吧。”
不多时,一魁硕汉子身上斜披兽皮,项上叠戴两三串褐色木质珠链,胡须黝黑,双眼炯炯有神。
“北坞信使朱达拜见太子殿下。”
这人官话说得略为生硬,盛弘凌拧紧眉头。
北坞的人?
跑来他殿里做甚。
这位朱达信使似乎早料到大燕太子会是这番神色,兀自一笑,从袖口掏出一封信双手递前:
“我特奉也琴首领之命来给殿下送信。”
太子贴身内侍快步上前接过递给他,他迅速扫过几眼,眉间狐疑瞬间转为羞恼,扬手就要撕碎。
刚撕做两半,又停了手。
朱达不动声色,下巴高高扬着,仿佛在说,你随便撕。
太子如此愤怒,显然是已经看完了信里的内容,其实朱达作为信使,只知大概。
好像是首领要让这位大燕太子出出血,提了些物质上的要求。
盛弘凌气炸了,也琴过分!居然直接联系他要粮。
他只是给北坞铺了条路,难道还要让他管到底不成?
“太子殿下,信我送到了,如果您没回话与我们首领,我就先行告辞。”
朱达站得笔直,本来就身形高挑,愈发显得气势压人。
两国交涉,不斩来使,盛弘凌就是火气再大,也没法冲这人发泄。
他极快速地捋了捋额前碎发,烦躁道:
“滚下去!”
转头对守在手边的亲侍道:
“给他找一处隐蔽点的住处,莫让人察觉。”
给不给也琴回话,他还没想好呢。
不能让这个人走。
朱达微微颔首,头也不回地走出这间暖意十足,金碧辉煌的宫殿。
他心中想的不是羡慕,而是夺取。
怪不得首领要坚持不懈地与大燕交战,他们的日子实在安逸舒坦。
北坞人也配过上这样的日子!
待拿下大燕后,首领就可以住上这样明亮宽敞还无比暖和的大殿。
他嘴角不由腾出一抹得意的笑。
大燕太子给他们北坞送粮的事早在部落里传遍了。
大燕有这么放不上台面的太子,北坞的胜利指日可待。
“去叫冯太傅,速喊冯太傅来!”
盛弘凌急得团团转,等了不过一分钟,干脆起身,
“不必传了!我亲自去!”
他拿着那封被自己撕成两半的信气吼吼出了宫。
北坞是什么破烂地方。
弹丸之地,蛮夷小族,竟公然着人来威胁他!
冯勉看过也琴的亲笔信,默然不语。
他就怕有这么一天,偏是怕什么来什么。
“也琴和我们要东西,还如此不客气,难道我欠他的?刚给他送去那么多船吃穿用度,简直忘恩负义!”
提到这个,盛弘凌更加火大:
“那几船货,只给了定金,还有一大笔钱没给完呢!”
他本想借船运之机,既破坏沈明谦的计划,又自己狠赚一笔。
商议时,货物定价比市价高出两倍,但也琴什么都没说,立刻同意。
还派人交来了定金。
他这才发货。
“这也琴太不要脸了吧,他要我便给吗?照照镜子看看他配不配!”
盛弘凌嘴上骂着,心里却是有点心虚。
也琴信里写了,如果他不答应,就把先前他支援自己的事告知大燕皇帝。
盛弘凌不了解也琴这个人,拿不准他会不会真的这么做。
冯勉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脑子飞速转动,有没有什么办法,既可以拒绝也琴,有能保住太子。
想了半天,胡子都快被他捋出火花了,也没想出来。
除了给粮,没别的办法。
嘴长在人家身上,还能管的住他说什么吗?
“殿下,你怎么想?”
冯勉打定主意后,先探盛弘凌而口风。
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若自己直接说这粮还真得给,估计他要把火气撒在自己身上了。
“怎么可能给他!别以为说几句恐吓的话就能威胁到我,老师,想个办法教训他!”
冯勉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张一张嘴倒是容易,我拿什么收拾他?
能收拾也琴的人现在就在北境呢,要不你自己和他说?
“殿下,也琴蛮芜之人,说不出什么有水平的话,您不必为他动气。”
屋外寒风阵阵,可屋内盛弘凌气得通红的脸却与这股冷气对比鲜明。
“你是没瞧见他们那个信使,傲气得很!要不是我懒得冲他撒火,早一刀把他头给剁了。”
“是,殿下宽仁,心有大格局,必不会与他一个来使计较多少。”
冯勉几句称赞,盛弘凌怒气这才消了些。
这个刚满二十的男子,生气只不过是他遮掩的方式。
他内心更多的情绪是被拿捏的不快,是感受到尊严被挑战的恓惶,更是由主动方变成被动方的恼羞。
而高声发怒恰恰只是他遮掩自己难堪的方式。
不想被嘲笑,虽处在被动地位,但也要先亮出气势来。
“殿下,也琴在信里说半个月内准备好他要的东西,也就是说我们这几日就要给他回复。”
船运到北境,先走水路后走陆路。
北境河道冬日全都结满了冰,纯靠船是运不过去的。
这就比上一次拉长了运输的时间。
半个月是最少期限,能运过去就算不错了。
“不回!我一颗米都不会给他,等着吧你就。”
冯勉望着眼前理直气壮的太子,
“殿下,想必北坞这次的来使不只那个朱达,若我们置之不理,除他之外的人很快就会把您送粮的事捅到陛下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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